通風管道裡的空氣像被煮沸過,混雜著鐵鏽、灰塵和越來越濃的血腥味。林小滿往前爬了半米,回頭時,手電筒的光束剛好照在沈嚴的左肩上——深色的血漬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暈開,浸透了快遞員製服的布料,在粗糙的管道壁上拖出一道暗紅的痕跡。
“停一下。”她壓低聲音,往回挪了挪。管道太窄,兩人隻能側著身,膝蓋抵著膝蓋,肩膀擠著肩膀。沈嚴的呼吸聲很重,像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細微的抽氣聲,顯然是疼得厲害。
“彆管我,”他偏過頭,避開手電筒的光,額角的冷汗順著下頜線往下滴,“他們離得不遠,剛才那陣腳步聲……最多還有三分鐘就能找到這裡。”
林小滿沒說話,反手摸向自己的帆布包。包是她特意換的,比之前的公文包能裝更多東西——此刻派上了用場。她翻出一小卷醫用膠帶、一包消毒棉片,還有一板獨立包裝的止血貼。這些東西是她的“強迫症儲備”,以前在軍隊文職部做數據分析時,總擔心加班到深夜會不小心劃傷手,久而久之就養成了隨身攜帶急救包的習慣。
“你什麼時候帶的這些?”沈嚴的聲音帶著點意外,還有點被看穿的不自在。他一直覺得林小滿是那種隻會對著電腦屏幕的“溫室花朵”,連槍都握不穩,沒想到她會備著這些。
“彆說話。”林小滿撕開棉片的包裝,一股酒精味在密閉空間裡炸開。她小心翼翼地掀起沈嚴的製服袖口,傷口比想象中更嚴重——鋼管砸中的地方紅腫發紫,邊緣還裂著道口子,血就是從那裡湧出來的。
“嘶——”沈嚴猛地繃緊了肩膀,手不自覺地攥住了管道壁的凸起,指節泛白。林小滿的動作已經很輕了,但酒精碰到傷口的刺痛,還是讓他沒忍住倒吸一口涼氣。
“忍一下。”她抬頭看他,手電筒的光剛好落在他臉上。沈嚴的嘴唇抿得很緊,下頜線繃成一條直線,平時總是帶著點嘲諷的眼睛此刻閉著,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他好像在極力忍著,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
林小滿的心突然揪了一下。這個平時在訓練場上能一拳打倒沙袋、在審訊室裡能讓毒販發抖的男人,此刻在狹窄的管道裡,因為她的失誤而受傷,卻連哼都沒哼一聲。
她加快了動作,用棉片輕輕按住傷口周圍,又撕開三張貼止血貼,層層疊疊地貼上去。膠帶繞著肩膀纏了兩圈,打結的時候,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皮膚,滾燙的溫度透過布料傳過來,像要把膠帶都融化了。
“好了。”她鬆開手,往後退了退,“應該能止住血。”
沈嚴睜開眼,喘了口氣,往她那邊看了看。管道裡的光線很暗,隻能看見她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打濕,貼在皮膚上,臉頰有點紅。“你還隨身帶這些?”他的聲音有點沙啞,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鬆動。
“嗯。”林小滿點頭,把剩下的急救用品塞回包裡,“以前做文職時,整理檔案經常被紙張劃破手,就養成習慣了。”她頓了頓,補充道,“數據顯示,隨身攜帶急救包能降低73的意外傷害風險。”
沈嚴低低地笑了一聲,剛笑到一半,又被傷口的疼拽了回去,變成一聲悶哼。“你就不能說句人話?”他側過身,試圖往前爬,動作卻比剛才慢了很多,“我意思是……謝了。”
這句“謝了”說得很彆扭,像吞了塊石頭,但林小滿還是聽見了。她沒接話,隻是往前麵照了照:“還有大概五米,前麵好像有個出口。”
管道壁上有處明顯的凹陷,看起來像是通風口的位置。沈嚴跟著她的光看過去,眉頭皺了皺:“不一定能打開,這種老倉庫的通風口大多鏽死了。”
“能打開。”林小滿很肯定,“我剛才爬的時候摸了,邊緣有新鮮的劃痕,最近有人動過。”
沈嚴沒再說話,隻是跟著她往前挪。兩人的膝蓋和手肘都磨得生疼,管道裡的灰塵被揚起來,嗆得人直咳嗽。林小滿每隔幾秒就回頭看一眼沈嚴的肩膀,那片深色的血漬沒再擴大,稍微鬆了口氣。
“你……”她剛想說什麼,就被管道外傳來的腳步聲打斷了。
“咚咚咚——”有人在用鋼管敲打著管道,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越來越近。
“他們發現了。”沈嚴的聲音瞬間繃緊,“快爬!”
林小滿咬咬牙,加快了速度。手電筒的光在前方晃動,照亮了管道壁上斑駁的鏽跡和偶爾出現的蜘蛛網。她能聽見身後沈嚴的呼吸聲越來越急,還有布料摩擦管道的“沙沙”聲,每一聲都像踩在她的神經上。
爬過一個彎道時,沈嚴突然停了下來。林小滿回頭,看見他靠在管道壁上,頭微微低著,肩膀在輕輕發抖。
“怎麼了?”她心裡一緊,爬回去扶住他的胳膊。
“沒事。”沈嚴抬起頭,臉色比剛才白了很多,嘴唇也有點發青,“就是有點暈。”
林小滿立刻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照向他的臉。屏幕的光比手電筒柔和些,能更清楚地看見他額頭上的冷汗,還有眼底的疲憊。“你失血太多了。”她的聲音有點急,“我剛才看了,傷口大概有三厘米長,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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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沈嚴打斷她,抬手想推開她的手,卻沒什麼力氣,“彆報數據了,我知道自己什麼樣。”他喘了口氣,往前麵看了看,“你先走,從出口出去,報信。”
“那你呢?”林小滿皺眉。
“我隨後就到。”沈嚴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卻沒成功,“我比你能扛。”
“不行。”林小滿想都沒想就拒絕,“要走一起走。”她低頭看了看手機,屏幕上顯示著時間,“我們進來已經27分鐘了,特警應該快到了,再堅持一下。”
沈嚴看著她,眼神在黑暗裡有點模糊。這個總是抱著電腦、說話離不開數據的文職,剛才在倉庫裡,卻能拿著鋼管朝毒販砸過去;現在在這狹窄的管道裡,明明自己也嚇得發抖,卻還在跟他說“再堅持一下”。
“你不怕?”他突然問。
林小滿愣了一下,老實地點頭:“怕。”她指了指自己的膝蓋,“剛才爬的時候,我腿都在抖。”她頓了頓,抬頭看他,“但我更怕你出事。”
這句話說得很輕,像怕被管道外的人聽見,但沈嚴卻聽得很清楚。他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悶悶的,又有點燙。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被管道外突然響起的說話聲打斷了。
“這邊!剛才好像有動靜!”是個粗嗓門的男人,聲音就在他們頭頂上方。
“快找找!老大說了,那女的脖子上有記號,抓活的!”另一個人接話,腳步聲越來越近。
林小滿立刻關掉手機屏幕,管道裡瞬間陷入一片漆黑。她能感覺到沈嚴往她這邊靠了靠,肩膀幾乎貼在她的胳膊上,他的呼吸噴在她的耳後,有點癢。
“彆動。”他低聲說,手悄悄摸向腰後——那裡彆著把槍。
黑暗裡,兩人都屏住了呼吸。頭頂的腳步聲來來回回,偶爾有手電筒的光束透過管道的縫隙照進來,在地上投下細長的光帶,像蛇一樣遊走。
“媽的,到底在哪兒?”粗嗓門的男人罵了一句,“這破管道跟迷宮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