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的白熾燈把王海濤的臉照得像張浸了水的紙,褶皺裡還沾著紅泥港的海沙。林小滿隔著單向玻璃看著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沈嚴留下的那半塊船錨吊墜——金屬邊緣被體溫焐得發燙,背麵刻的“j719”三個數字硌得掌心生疼。
“林參謀,真要審?”小李在旁邊搓著手,警服第二顆紐扣鬆了線,是剛才追老陳時扯的,“老陳招了,說‘深海’給王海濤的紙條是‘閉嘴,保家人’,但王海濤吞得太快,誰也不知道具體寫了啥。”
林小滿沒回頭,視線死死鎖著審訊室裡的王海濤。他正用袖口擦汗,動作露出手腕上的淤青——是被沈嚴按在船板上時蹭的。“審。”她的聲音很沉,像紅泥港退潮後的灘塗,“沈嚴把他交過來,不是讓他當擺設的。”
單向玻璃那端,王海濤突然抬起頭,目光精準地對上林小滿的方向。他的嘴唇動了動,無聲地說了兩個字。林小滿讀懂了——是“內鬼”。
她的心臟猛地一縮。老陳隻是個小角色,警局裡一定還有更高層級的內鬼,否則“深海”不可能這麼快得知他們的行動。
“我進去審。”林小滿轉身往審訊室走,小李想跟,被她按住肩膀,“你去查老陳的通話記錄,重點查和軍供站的聯係。”
審訊室的門“哢嗒”一聲關上,王海濤的眼神瞬間變了,從恐懼變成一種近乎瘋狂的警惕。“彆裝了,”他突然開口,聲音壓得很低,“你們警局有‘深海’的人,張老板就是被他害死的!”
林小滿拉開椅子坐下,把沈嚴的筆記本放在桌上,封麵的船錨圖案正對著王海濤。“我知道。”她推過去一杯水,“但我更想知道,你吞下去的紙條上,除了‘保家人’,還有什麼。”
王海濤的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像在回味那團紙漿的澀味。“沒什麼……”他的眼神閃爍,指尖摳著桌子的裂縫,“就是讓我彆亂說話……”
“是嗎?”林小滿翻開筆記本,指著其中一頁,“沈嚴記了筆賬,2020年6月18日,你從‘全球優選’的賬戶轉了五十萬到檳城,收款人是個叫‘趙蘭’的女人。”
王海濤的臉“唰”地白了。
趙蘭——林小滿的親生母親。
“你早就知道我媽還活著,”林小滿的聲音冷得像冰,“那筆錢是你給她的生活費,對不對?‘深海’用她要挾你,你才幫他們做事。”
王海濤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他突然抓住林小滿的手腕,力氣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頭:“放我出去!我能帶你去找她!她知道‘老魚’是誰!知道沈建國藏在哪!”
“晚了。”林小滿抽回手,手腕上留下幾道紅痕,“‘深海’既然敢讓你帶話,就不會給你留活路。你吞下去的紙條,根本不是讓你閉嘴,是告訴你——你女兒在他們手上。”
王海濤的瞳孔驟然收縮,像被踩住尾巴的貓。“你怎麼知道……”
“沈嚴在碼頭聽到了你的哭喊。”林小滿合上筆記本,“他讓我告訴你,你女兒已經被海事局的人救出來了,現在在安全屋。”
王海濤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砸在桌上的水漬裡,暈開一小片渾濁。“真的?”他的聲音發顫,像個迷路的孩子。
“真的。”林小滿的聲音軟了些,“但你得告訴我,j719倉庫裡藏著什麼。沈嚴說,那裡有能扳倒‘深海’的東西。”
提到j719,王海濤的眼神突然變得恐懼,像是想起了什麼可怕的畫麵。“不能說……”他拚命搖頭,“說了我們都得死!那裡麵是……”
審訊室的門突然被推開,老陳被兩個警員押著經過,他看到王海濤,突然扯開嗓子喊:“他什麼都不會說的!‘老魚’說了,誰敢提j719,就讓他全家陪葬!”
王海濤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椅子上,臉色慘白如紙。
林小滿猛地回頭,老陳的嘴角掛著詭異的笑,眼神裡藏著一種同歸於儘的瘋狂。她突然明白,老陳根本不是來認罪的,是來恐嚇王海濤的,是來確保j719的秘密永遠爛在肚子裡的。
“把他帶下去!”林小滿衝警員吼道,轉身時,看到王海濤正用指甲摳自己的喉嚨,像是想把什麼東西再吐出來。
“彆碰!”她衝過去按住他的手,王海濤的指尖已經摳出了血,“你想乾什麼?”
“紙條……”王海濤的聲音含糊不清,帶著血沫,“我沒咽乾淨……還有一角在牙縫裡……”
林小滿的心臟狂跳起來,趕緊叫法醫進來。幾分鐘後,法醫從王海濤的牙縫裡夾出一小片紙,隻有指甲蓋大小,上麵印著半個船錨,和沈嚴筆記本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這是……倉庫的鑰匙圖案?”林小滿的指尖顫抖著,“j719倉庫的門,是不是要用船錨形狀的鑰匙?”
王海濤點了點頭,眼淚混著血往下淌:“鑰匙……在你父親手裡……他被關在檳城水族館的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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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還活著!
這個念頭像道閃電,劈開了林小滿所有的疲憊和恐懼。她想起陳默平板裡的視頻,想起父親插滿管子的病床,原來那不是幻覺,是“深海”故意讓她看到的,是為了用父親要挾她。
“我還知道……”王海濤突然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警局裡的內鬼是……”
他的話突然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小李衝進來,臉色慘白:“林參謀!不好了!沈隊的車在郊區被找到了,裡麵有血跡!”
林小滿的血液瞬間凍結。
沈嚴出事了。
沈嚴的車停在離軍供站三公裡的荒坡上,車門敞著,副駕駛的座位上有攤暗紅的血跡,已經半乾。林小滿蹲下身,指尖觸到血跡的邊緣,還帶著微弱的溫度——他離開沒多久。
“技術科說,車胎是被人故意紮破的。”小李指著癟掉的後輪,“周圍有兩組腳印,一組是沈隊的,另一組是軍用靴,和上次狙擊快艇上的一樣。”
是“深海”的人,是那個上校的貼身保鏢。
林小滿的視線掃過車後座,看到沈嚴的外套落在地上,口袋裡露出半截錄音筆。她撿起來按下播放鍵,裡麵隻有一段電流聲,夾雜著沈嚴壓抑的痛呼,還有一個冰冷的聲音:“沈建國在j719等你,一個人來。”
是沈墨!
他用沈建國當誘餌,把沈嚴引去了j719倉庫!
“我們去倉庫!”林小滿猛地站起來,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沈嚴有危險!”
“可是……”小李猶豫了,“王海濤說內鬼還在警局,我們一動,他們就會通知‘深海’。”
“那就不動聲色。”林小滿的眼神異常堅定,“你帶一隊人從後門繞,我從前門進,我們在倉庫地下室彙合。”她從沈嚴的外套口袋裡摸出把槍,是他的配槍,槍套上還沾著他的體溫,“告訴隊員,看到沈建國,先抓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