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科的勘查燈在地下實驗室裡掃過,光柱切開冷霧,把空氣中懸浮的灰塵照得像碎金。林小滿裹緊沈嚴給的那件外套,布料上的機油味混著消毒水味,是這幾天最熟悉的氣息。她的指尖還泛著凍得發麻的涼意——昨天在通風管道裡,沈嚴左肩的體溫透過紗布滲過來的觸感,還殘留在皮膚裡。
“林參謀,這邊有點不對勁。”技術科的小王突然開口,聲音在空曠的實驗室裡帶著回聲。他蹲在角落,手裡的勘查燈對準牆麵,那裡有片比周圍更深的暗痕,像塊沒擦乾淨的汙漬。
林小滿走過去,蹲下身時外套下擺掃過地麵,帶起細小的灰塵。她湊得近了些,才看清那暗痕不是汙漬,是兩個模糊的筆畫,被實驗室的冷霧浸得發烏,邊緣還沾著點結晶狀的粉末——是冰毒製作過程中殘留的化學物質。
“這是……”她的心臟猛地一跳,伸手想去碰,被沈嚴攔住了。
“彆碰,可能有殘留試劑。”沈嚴的聲音很沉,他從勘查箱裡拿出無菌棉簽,小心翼翼地蘸取牆麵的痕跡,“小王,取樣送去檢測,看看是不是血跡。”
勘查燈的光聚焦在那片暗痕上,林小滿眯起眼,突然看清了那兩個筆畫的形狀——是個“爸”字,寫得歪歪扭扭,像是用指尖蘸著什麼東西倉促畫上去的,最後一筆拉得很長,像條沒力氣的尾巴。
“是‘爸’……”她的聲音發顫,指尖無意識地摸向頸後的胎記。這個字太刺眼了,像根針,紮進她剛被拚湊起來的關於“父親”的認知裡——林建軍是養父,李國安是親生父親,而這個“爸”,會是誰寫的?
沈嚴的動作頓了頓,他順著林小滿的目光看去,眉頭漸漸皺起:“先等檢測結果。”他把取樣好的棉簽放進證物袋,標簽上寫著“實驗室角落牆麵殘留物,編號s012”,然後抬頭看向小王,“加急處理,二十分鐘內要結果。”
實驗室的冷霧似乎更濃了,勘查燈的光在牆麵上投下晃動的影子,把那個“爸”字拉得變形,像張在哭的臉。林小滿站起身,走到實驗台邊,昨天她在這裡破解電腦時,指尖凍得發僵,沈嚴把止痛藥塞給她的溫度,還在掌心發燙。實驗台的抽屜裡,還留著本翻開的筆記本,上麵記著“結晶溫度:15c”,和林父日記裡“低溫藏秘”的字跡,像出自同一雙手的習慣。
“在想什麼?”沈嚴走過來,手裡拿著份文件夾,是從警局檔案室調出來的李國安的檔案。照片上的男人穿著軍供站的會計製服,笑得溫和,眼神裡卻藏著股韌勁,和林小滿想象中的“臥底”形象,一點也不一樣。
“我在想,”林小滿的聲音很輕,“如果這個‘爸’是李國安寫的,他當時……該有多絕望。”她想起王海濤在碼頭說的話——“李會計死前在找女兒”,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了。死前找女兒,卻在實驗室的角落裡,寫下一個“爸”字,這中間藏著多少沒說出口的話?
沈嚴沒說話,隻是把檔案遞給她。李國安的檔案很薄,入職時間是1997年,離職時間一欄是空的,隻有個潦草的“失蹤”備注,日期是1998年6月18日——正是林小滿安安)被林建軍抱走的那天。檔案附頁裡夾著張考勤表,最後一次打卡記錄,是1998年6月17日,軍供站倉庫的夜班。
“他失蹤前,最後去的地方是軍供站倉庫。”沈嚴的指尖點在考勤表上的“倉庫夜班”字樣,“和沈建國的值班時間重合。”
林小滿的呼吸驟然收緊。沈建國,沈嚴的父親,那個“優秀軍官”,那個可能和毒品失竊案有關的人。李國安的失蹤,和他到底有沒有關係?
“檢測結果出來了!”小王拿著張報告單跑進來,臉色有些發白,“是血跡,dna比對結果……和李國安的檔案樣本完全吻合!”
“轟”的一聲,林小滿覺得腦子裡像炸開了。真的是李國安!那個在檔案裡隻有寥寥幾行字的親生父親,那個被“深海”滅口的臥底,竟然真的在這個地下實驗室裡,留下過痕跡。
她跌跌撞撞地跑回那個角落,勘查燈的光重新打在“爸”字上。這一次,她看清了筆畫裡的細微裂痕——是用指甲硬生生在牆麵上刻出來的,邊緣還殘留著細小的牆灰,像是當時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他當時被綁在這裡,對不對?”林小滿的眼淚突然掉下來,砸在冰冷的地麵上,“他想他的女兒,想喊‘爸’,卻不敢出聲,隻能偷偷用指甲刻在牆上……”
沈嚴走過來,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他的掌心很穩,帶著熟悉的溫度,像在通風管道裡那樣,給她一種不會倒下的支撐。“小王,再仔細查查牆麵,看看有沒有其他痕跡。”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小王拿著勘查燈,一寸一寸地掃過牆麵。突然,他“咦”了一聲:“這裡還有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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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滿和沈嚴同時湊過去。在“爸”字的右下角,有幾個更模糊的印記,像是數字,又像是字母,被化學試劑腐蝕得隻剩下淡淡的輪廓。小王用強光打過去,勉強能辨認出兩個歪歪扭扭的數字——“18”。
“18?”林小滿的心臟狂跳起來,“1998年6月18日?我失蹤的那天?”
沈嚴搖了搖頭,他用手指在牆麵的數字輪廓上比了比:“不像日期,更像坐標的一部分。你看,這裡還有個模糊的‘°’符號,可能是緯度或經度。”
實驗室的冷霧似乎更濃了,勘查燈的光在牆麵上投下三人的影子,像被凍住的剪影。林小滿看著那個“爸”字,看著旁邊模糊的“18”,突然想起父親日記裡的一頁——沒有文字,隻有一個畫得很輕的船錨,旁邊寫著“李哥的牽掛,在18°”。
當時她以為“18°”是某種密碼,現在想來,可能是李國安留下的坐標。
“把這些痕跡也取樣,”沈嚴對小王說,“重點檢測數字部分,看看能不能還原完整的字符。另外,查一下李國安失蹤前後,檳城附近海域的坐標,有沒有標注‘18°’的位置。”
小王點點頭,拿著取樣工具忙碌起來。實驗室裡隻剩下儀器的“嗡嗡”聲,和林小滿壓抑的呼吸。她走到實驗台邊,翻開那本記著“結晶溫度”的筆記本,突然發現最後一頁有個被撕掉的痕跡,邊緣還留著半行字——“李會計說,他女兒頸後有……”
後麵的字被撕得乾乾淨淨,隻剩下“有”字的最後一筆,像個沒說完的句號。
“他女兒頸後有……胎記?”林小滿的指尖撫過那道撕痕,眼淚又一次掉下來。李國安在失蹤前,還在跟人提起她的胎記,提起他的女兒。他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下去了,所以想留下關於女兒的線索,哪怕隻是半句話,一個字。
沈嚴走過來,手裡拿著杯熱咖啡,遞到她麵前:“先喝點熱的。”他的眼神很柔和,左眉骨的疤痕在燈光下顯得沒那麼冷硬了,“小王說,血漬裡除了李國安的dna,還有微量的甲基苯丙胺殘留——就是冰毒的主要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