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沒散儘，就被紅泥港的海風撕成了細碎的紗。林小滿踩著碎石子走進造船廠時，鞋底硌得生疼——這裡的每一塊廢鐵、每一根斷梁，都像在訴說著被遺棄的秘密。沈嚴走在她身邊，左肩的繃帶被晨露打濕，透出點淡淡的紅，是昨晚處理舊傷時沒纏緊。
“技術科說，這裡可能殘留著‘深海’的化學原料，小心腳下。”沈嚴的聲音很沉，目光掃過前方傾斜的鋼架，那裡掛著塊鏽跡斑斑的“禁止入內”警示牌，邊角還沾著點藍綠色的化學殘留，和實驗室冰箱裡的製冷劑顏色一模一樣。
林小滿點點頭，從背包裡拿出平板電腦，調出昨晚複原的造船廠平麵圖。屏幕上，紅色的標記圈出了地下實驗室的入口，旁邊標注著“坍塌風險極高”。“老張的漁船編號是‘紅泥港07’，”她指著平麵圖角落的船塢，“航海日誌說‘東西在船底暗格’，但船塢早就被碎石埋了，得先清理出通道。”
小李帶著隊員扛著鐵鍬跑過來，安全帽上的探照燈在廢墟裡掃出一道道光柱：“沈隊，林參謀，我們分三組，一組清理船塢，二組排查殘留危險品，三組負責外圍警戒，防止‘深海’的人回頭反撲。”
沈嚴嗯了一聲，目光落在林小滿的平板電腦上，屏幕反光映出她頸後的胎記，像片凝固的火。“你跟在我身邊，”他頓了頓，補充道，“彆單獨靠近坍塌區，上次實驗室的事，不能再發生了。”
林小滿的心跳漏了一拍。上次在地下實驗室，她為了破解電腦數據，差點被增援的黑衣人堵在通風管道裡，是沈嚴硬扛著肩傷衝進來救了她。此刻他的語氣裡沒有命令的生硬，隻有藏不住的擔憂，像晨霧裡的海，看著平靜，底下卻藏著暗流。
“知道了。”她把平板電腦塞進防水袋，彎腰撿起塊還算完整的木板，“我幫你們標記危險區域，用這個畫警示線。”木板邊緣還留著當年的油漆印，是軍綠色的，和林父老照片裡的軍供站倉庫外牆一個顏色。
清理工作比想象中難。碎石堆裡混雜著生鏽的鋼筋和破碎的玻璃，稍不注意就會劃破手。林小滿蹲在地上畫警示線時，指尖被玻璃碴劃了道小口，血珠滲出來，滴在軍綠色的木板上，像顆小小的紅痣。
“小心點。”沈嚴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手裡拿著碘伏和創可貼，“說了彆碰這些碎渣，你偏不聽。”他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什麼，左肩的繃帶隨著動作輕輕晃動，露出裡麵滲血的紗布。
林小滿看著他專注的側臉，突然想起昨晚在警局，他對著林父的航海日誌發呆的樣子。燈光下，他的睫毛很長，垂下來時在眼瞼下投出片淺影，像在藏什麼心事。“你還在想我爸的事？”她輕聲問。
沈嚴的動作頓了頓，把創可貼貼在她的指尖，力道剛好：“航海日誌說‘建軍托我藏的東西’，老張已經失蹤半個月了，那東西很可能還在船底，對我們查‘深海’至關重要。”他站起身，踢開腳邊的碎石，“而且，我總覺得你爸當年在這裡，不止是藏東西那麼簡單。”
林小滿的心臟沉了沉。從實驗室發現父親的筆跡，到毒梟說“你爸欠我們一條命”，再到航海日誌裡的隱晦記錄，父親的形象在她心裡變得越來越模糊——那個總給她買草莓奶蓋、教她畫設計圖的父親，真的和“深海”有關嗎？
“林參謀！沈隊！”小李的喊聲突然從船塢方向傳來，帶著急促，“我們挖到個東西，像是……個人物品！”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往船塢跑。晨霧已經散了些，陽光透過鋼架的縫隙照下來，在碎石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船塢的清理區裡，幾個隊員圍著塊被掀開的水泥板，板下露出個鏽跡斑斑的鐵盒，盒蓋已經變形，像是被重物砸過。
“小心點，彆碰壞了。”沈嚴按住想伸手的隊員，從背包裡拿出鑷子，一點點撬開鐵盒。盒裡鋪著層油紙，已經泛黃發脆，油紙下麵，躺著個深藍色的皮質工牌，邊角磨得發亮，顯然被人經常摩挲。
林小滿的呼吸瞬間停了。
工牌上的照片是年輕的林建軍，穿著筆挺的軍供站製服，笑容溫和，眼神裡帶著股韌勁，和她相冊裡那張全家福上的父親一模一樣。照片上方印著“市軍供站”的字樣，下方是編號“j0719”，和j719倉庫的編號隻差一個橫杠。
“是我爸的工牌。”她的聲音發顫，伸手想去拿，指尖卻在離工牌還有一厘米時停住了，像怕碰碎一場夢。這是她在造船廠找到的第一件父親的實物，比日記裡的文字、實驗室的氣味更讓她心慌——它真實地證明，父親真的來過這裡，真的和這個藏著毒品實驗室的地方有關。
沈嚴注意到她的僵硬，用鑷子輕輕夾起工牌，翻到背麵。上麵沒有複雜的圖案，隻有一行用鋼筆寫的小字，字跡力透紙背，是林建軍特有的筆鋒：“保護安安，不惜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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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
這兩個字像道閃電，劈得林小滿腦子嗡嗡作響。她想起王海濤說“李會計的女兒叫安安”，想起頸後的楓葉胎記，想起父親日記裡“把小滿抱回來”的記錄——原來從一開始，父親護著的“安安”，就是她這個親生女兒李安安。他給她取名“林小滿”，不過是想讓她在平凡的名字裡，躲開“深海”的追殺。
“所以……我真的是李國安的女兒。”林小滿的眼淚突然掉下來，砸在工牌的照片上，暈開一小片水漬，“我爸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卻護了我二十五年。”
沈嚴把工牌放進證物袋，遞到她手裡，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帶著安撫的溫度：“他是個好父親。”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工牌的編號上，“j0719，和j719倉庫的編號幾乎一致，你爸當年負責的，很可能就是那個倉庫的物資管理。”
林小滿握緊證物袋，工牌的邊角隔著塑料硌著掌心，卻讓她覺得異常踏實。她想起第145話沈嚴瞞著她查父親的檔案，想起第146話模型預測沈嚴會為她擋危險——原來所有的懷疑和不安，在這行“保護安安”麵前，都變成了沉甸甸的感動。
“我們得去j0719倉庫。”她突然抬頭，眼神裡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工牌上的編號不會是巧合，我爸肯定在那裡留下了更重要的東西，可能是能扳倒‘深海’的證據，也可能……是關於我親生父母的真相。”
沈嚴點點頭，剛想說話，負責排查危險品的隊員突然喊起來：“沈隊！這裡有個未引爆的簡易炸彈！是用軍用炸藥做的！”
炸彈被放在坍塌的鋼架下麵，用塑料袋裹著，引線還露在外麵，旁邊放著個小小的計時器，上麵顯示著“0130”——還有一個半小時就會爆炸。技術科的小王趴在地上，用放大鏡仔細觀察，臉色發白：“沈隊，這是軍用c4炸藥，和上次在實驗室發現的一樣，引信連接著壓力傳感器，隻要一動鋼架，就會立刻爆炸！”
林小滿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船塢的清理區離炸彈隻有十米，隊員們還在那裡挖掘，一旦爆炸，後果不堪設想。“我們得疏散所有人！”她抓住沈嚴的胳膊，聲音發顫，“然後找排爆專家過來！”
“來不及了。”沈嚴的眉頭擰成了疙瘩，看了眼計時器，“排爆專家從市區過來至少要兩個小時，而且‘深海’的人可能就在附近，一旦疏散，他們會趁機毀掉現場。”他蹲下身，仔細觀察炸彈的結構，左肩的繃帶因為動作幅度太大，又滲出了血，“小王，把你的工具包給我，還有上次從實驗室帶回來的製冷劑。”
“沈隊，你要乾什麼？”林小滿抓住他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你不懂排爆，太危險了！”
“但我懂軍用炸藥的結構。”沈嚴的眼神很沉，卻帶著讓人心安的篤定，“我爸以前教過我，c4炸藥的壓力傳感器怕低溫，用製冷劑凍住，就能暫時失效。”他掰開她的手，把工牌塞進她的口袋，“你帶著隊員撤到安全區，用你的平板電腦監控炸彈周圍的壓力變化，隨時告訴我數據。”
林小滿還想反駁，卻被他眼神裡的堅定堵住了話。她知道，現在不是爭執的時候，沈嚴的肩傷還沒好，排爆的風險極大，但他是這裡唯一懂軍用炸藥的人。“你答應我，一定要活著回來。”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從背包裡拿出平板電腦，調出壓力監測程序，“我會實時把數據發給你，一旦有異常，立刻撤退！”
沈嚴笑了笑，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淚，動作溫柔得像在碰易碎的珍寶：“放心，我還沒帶你去吃三倍泡沫的草莓奶蓋，不會有事的。”他接過小王遞來的工具包和製冷劑，轉身走向炸彈，背影在晨霧裡顯得格外挺拔，像棵紮根在廢墟裡的樹。
林小滿強忍著眼淚，開始組織隊員疏散。小李帶著人往造船廠外撤，她則留在離炸彈二十米的安全區，眼睛死死盯著平板電腦的屏幕，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屏幕上，壓力數值在緩慢波動，每跳一下，都像在她的心上敲了一下。pa，製冷劑可以開始用了。”她對著對講機說，聲音儘量保持平穩。
對講機裡傳來沈嚴的聲音，帶著點呼吸聲：“收到。小滿，幫我看一下，炸彈左邊的引線，是不是比右邊的短一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