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泥港的雨下了整整三天，像要把這座滿是鏽跡的港口泡爛。林小滿坐在出租屋的飄窗上，手裡捏著枚彈殼——是三天前從醫院天台撿回來的，邊緣還沾著乾涸的血漬，在台燈下泛著冷硬的光。
出租屋是臨時找的，離警局和軍部都遠，藏在老城區的巷子裡，窗外就是密密麻麻的晾衣繩，掛滿了褪色的襯衫和床單，像一道道褪色的屏障。桌上攤著沈嚴的“屍檢報告”，血型那欄寫著“b型”，可她分明記得，上次沈嚴肩傷輸血，護士說過他是“o型血”。
“造假也走點心。”林小滿自嘲地笑了笑，指尖劃過報告上“沈嚴”兩個字，突然想起他墜樓前喊的那句“彆信軍方……有內鬼”，心臟像被什麼東西攥住，疼得發緊。
她從背包裡翻出錄音筆，按下播放鍵。黑衣人的槍聲、沈嚴的嘶吼、墜樓的悶響，還有那句清晰的“趙少校說留活口，抓林小滿”，瞬間填滿了狹小的出租屋。林小滿把臉埋進膝蓋，錄音筆在掌心硌得生疼——這是她唯一的證據，也是沈嚴“犧牲”的真相。
“必須查清楚。”她抬起頭，眼底的淚水還沒乾，卻多了幾分堅定。沈嚴不會白死，那些造假的報告、說謊的軍方、藏在暗處的內鬼，她都要一一揪出來。
窗外的雨還在下，林小滿把彈殼和錄音筆塞進外套內袋，抓起傘就往外走。她要去找一個人——技術科的老周，當年沈嚴救過他的命，是警局裡少數能信得過的人。
技術科在警局的地下一層，常年不見陽光，空氣裡飄著消毒水和機器油混合的味道。林小滿避開值班的保安，從消防通道溜進去時，老周正趴在桌上睡覺，電腦屏幕還亮著，顯示著彈道分析軟件的界麵。
“周哥。”林小滿輕輕推了推他的胳膊。
老周猛地驚醒，看到是她，瞬間繃緊了神經：“小滿？你怎麼來了？軍方不是讓你彆再管案子了嗎？”他壓低聲音，眼神警惕地瞟了瞟門口，“要是被趙少校的人看到，你就完了。”
“我有急事找你。”林小滿從內袋掏出彈殼，放在桌上，“幫我分析這個，我懷疑……和軍方有關。”
老周拿起彈殼，對著台燈看了看，眉頭瞬間皺了起來：“這是9帕拉貝魯姆彈，軍用製式的，你從哪弄來的？”
“醫院天台，沈隊遇襲那天。”林小滿的聲音發顫，“我懷疑，襲擊沈隊的黑衣人，用的是軍方的槍。”
老周的手頓了頓，臉色變得凝重。他沒再追問，轉身打開彈道分析儀，小心翼翼地把彈殼放進去。機器運轉的聲音在寂靜的技術科裡格外清晰，林小滿的心跳跟著節奏加快，手心全是汗。
“你先坐會兒，得等半小時。”老周給她倒了杯熱水，“沈隊的事……我知道不對勁。那天送‘遺體’去殯儀館的車，根本不是醫院的救護車，是軍部的越野車。”
林小滿握著水杯的手猛地一緊：“你怎麼知道？”
“我表妹在殯儀館工作，她偷偷告訴我，‘遺體’送來的時候，蓋著軍方的白布，抬屍的人都穿著軍裝，還警告她彆多嘴。”老周歎了口氣，“還有沈隊的‘遺物’，我去幫忙整理的時候，發現他常戴的船錨吊墜不見了，問軍方的人，他們隻說沒找到，眼神躲躲閃閃的。”
林小滿的心沉了下去。船錨吊墜——沈嚴從入職那天就戴著，說是他父親沈建國留下的遺物。現在吊墜不見了，結合老周的話，沈嚴的“犧牲”，恐怕真的是場騙局。
“對了，”老周突然想起什麼，從抽屜裡拿出個u盤，“沈隊出事前，讓我把1998年軍供站物資走私案的檔案拷貝下來，說萬一他出了事，就讓我交給你。”他把u盤遞給林小滿，“這裡麵還有沈隊父親的資料，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林小滿接過u盤，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卻讓她覺得格外安心。沈嚴早就料到自己會出事，提前做了準備。她攥緊u盤，心裡的信念更堅定了——她一定要查清楚真相，不辜負沈嚴的信任。
半小時後，彈道分析儀“嘀”的一聲，結果出來了。老周盯著屏幕，臉色越來越難看，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調出了軍方的槍支檔案。
“小滿，你看。”老周指著屏幕上的編號，“彈殼底部的印記，‘g07’，這是軍方物資倉庫的編號，負責這個倉庫的人……是沈隊的父親，沈建國，1998年之前一直在管。”
林小滿的腦子“嗡”的一聲，像被重錘砸了一下。沈建國？那個在檔案裡寫著“因公殉職”的軍人，竟然和軍用槍支走私有關？
“還有更奇怪的。”老周繼續說，“我查了軍方的槍支使用記錄，發現2018年，這個倉庫丟了一批9帕拉貝魯姆彈，登記的是‘訓練損耗’，但損耗數量比正常訓練多了三倍，當時負責清點的人，是現在的趙少校。”
趙少校！
林小滿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襲擊沈嚴的彈殼是“g07”倉庫的，2018年丟彈時趙少校負責清點，現在他又處處針對自己，阻止她查案——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趙少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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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哥，能不能幫我查一下，2018年丟彈案的詳細記錄？”林小滿抓住老周的胳膊，“還有趙少校的背景，我懷疑他和‘深海’有關。”
老周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我試試，但軍方的檔案加密很嚴，可能需要點時間。你先把彈殼和分析報告拿走，彆留在我這，萬一被發現，我也保不住你。”他把打印好的彈道分析報告遞給林小滿，“記住，彆單獨行動，軍方現在盯你盯得很緊。”
林小滿接過報告，鄭重地說了聲“謝謝”。她知道，老周這麼做，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冒險。
離開技術科時，雨已經停了，天邊泛起淡淡的魚肚白。林小滿沿著老城區的巷子往回走，手裡攥著彈道分析報告，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她知道，從拿到報告的那一刻起，她就站在了軍方內鬼的對立麵，危險隨時可能降臨。
走到巷口時，一輛黑色的越野車突然停在她麵前，車窗緩緩降下，露出趙少校那張嚴肅的臉。他的眼神落在林小滿手裡的文件袋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林參謀，這麼晚了，還在為案子奔波？”
林小滿的心臟瞬間提到嗓子眼，她下意識地把文件袋往身後藏，強裝鎮定：“趙少校，我已經被調離專案組了，隻是來看看老朋友。”
“老朋友？”趙少校的眼神變得銳利，“是技術科的老周吧？你以為，你做的事能瞞得過我？”他推開車門下車，走到林小滿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把你手裡的東西交出來，我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