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部大樓的灰色外牆在晨霧裡像塊冷硬的鐵。林小滿攥著口袋裡的臨時證件,指腹反複摩挲著塑料封皮上“文員蘇曉”的名字——這是小李托關係弄來的假身份,照片上的她梳著齊耳短發,戴著黑框眼鏡,和平時紮著高馬尾、揣著數據本的樣子判若兩人。
“出示證件。”門口的哨兵抬手攔住她,槍托在地麵磕出清脆的響。林小滿的心跳漏了一拍,把證件遞過去時,指尖沾著的冷汗暈開了封皮邊緣的膠水印。哨兵對照著證件看了她兩眼,又掃過她胸前彆著的“資料整理”胸牌,終於側身讓開:“檔案室在三樓西側,十點前要把1999年的物資檔案送到趙少校辦公室。”
“知道了,謝謝。”林小滿的聲音儘量放得平穩,腳步卻有些發僵。走廊裡彌漫著消毒水和舊紙張混合的味道,牆上的電子鐘顯示“0817”,距離檔案室管理員換班還有43分鐘——這是她和小李算好的窗口期,也是唯一能避開趙少校的時間。
檔案室的門虛掩著,裡麵傳來翻找紙張的窸窣聲。林小滿推開門時,一個戴老花鏡的老太太正蹲在地上整理檔案盒,灰白的頭發用發夾彆在腦後。“你是新來的蘇曉?”老太太抬頭,鏡片後的眼睛眯成條縫,“趙少校交代的1999年物資檔,在左手邊第三排架子,自己拿吧,我去茶水間泡杯茶。”
“麻煩您了,張姨。”林小滿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架子上的檔案盒按年份排列,藍色的標簽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她假裝翻找1999年的檔案,指尖卻悄悄滑過1998年的區域——那些檔案盒的標簽邊緣都泛著黃,盒身積著層薄灰,顯然很久沒人動過。
老太太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儘頭時,林小滿立刻鎖上檔案室的門,把“資料整理中”的牌子掛在門把手上。她搬來椅子,踩在上麵夠最頂層的檔案盒,指尖觸到1998年那排最角落的盒子時,盒身晃了晃,掉出張泛黃的紙條,上麵用鉛筆寫著“廢棄,待銷毀”。
就是這個。
林小滿把盒子抱下來,放在桌上打開。裡麵的檔案大多是軍供站的日常報表,翻到第三十頁時,一張折疊的信紙從報表裡滑出來,落在桌麵上。信紙邊緣已經脆得像枯葉,上麵的字跡卻很清晰,是她從小看慣的、父親林建軍的筆跡——筆鋒偏細,“建”字的最後一捺總是帶著點弧度。
“小滿,如果你看到這封信,說明我已經不在了。”
開篇第一句話,就讓林小滿的眼淚瞬間掉下來,砸在“小滿”兩個字上,暈開一小片墨痕。她捂住嘴,強忍著不讓哭聲溢出來,指尖顫抖著繼續往下讀:
“1998年5月,沈建國找到我,說‘深海’拿著安安的照片威脅他,讓他簽軍用物資調撥單。我知道這是陷阱,卻沒辦法——安安是李哥的命,也是我答應要護住的孩子。我簽了單,卻在每一張單子的右下角,用鉛筆描了個極小的船錨,那是李哥當年教安安畫的第一個圖案,也是‘深海’的標記,我想留下證據,總有一天能有人發現。”
船錨圖案!林小滿猛地想起造船廠塗鴉裡的鯨鯊,想起沈嚴吊墜上的船錨,想起父親鐵盒裡那張畫著船錨的設計圖——原來那些散落的符號,都是父親早就埋下的線索。
“他們讓我把物資送到城郊的空殼倉庫,我偷偷在每批物資的包裝裡塞了微型定位器,想著能跟著定位找到‘深海’的老巢。可沒想到,6月17號那天,我剛送完最後一批貨,就被‘深海’的人控製了。他們說我‘私藏證據’,要我交出定位器的控製權,我沒肯,他們就偽造了我的‘自殺’現場,還讓沈建國對外說我‘畏罪自戕’。”
“畏罪自戕”——這四個字像把淬毒的刀,紮得林小滿心口發疼。她想起小時候鄰居竊竊私語“你爸是販毒自殺的”,想起自己拿著獎狀回家卻再也沒人誇她,想起沈嚴說“林建軍簽過調撥單”時的決絕——原來父親從不是“畏罪”,而是為了保護她,為了收集證據,被人害死,還要背著罵名。
“小滿,彆恨沈建國。他也是被逼的,他的兒子沈嚴還在‘深海’手裡。如果可以,幫他把沈嚴救出來,也幫我找到安安,告訴她,她的爸爸李哥不是壞人,是為了抓毒販才犧牲的。”
“還有,‘深海’的核心秘密,藏在船錨吊墜裡。我當年從李哥手裡接過安安時,他給了我一個吊墜,說裡麵有‘深海’的罪證。我把它藏在了……”
信紙的最後幾行被撕掉了,隻剩下參差不齊的紙邊,像個沒說完的句號。林小滿的手指死死攥著信紙,指節泛白,眼淚把剩下的字跡暈得更模糊。藏在了哪裡?父親沒來得及寫完,是被“深海”的人發現撕了,還是他故意留下的懸念?
“咚咚咚——”
敲門聲突然響起,嚇得林小滿手忙腳亂地把信紙折起來,塞進襯衫內側的口袋,緊貼著心口的位置。“誰?”她的聲音帶著未消的哽咽,趕緊清了清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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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張姨說你在整理檔案,趙少校讓你現在把1999年的檔送過去。”門外是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帶著點不耐煩。
趙少校!
林小滿的心臟瞬間提到嗓子眼。她迅速把1998年的檔案盒放回原位,用紙巾擦掉桌上的淚痕,拿起1999年的檔案夾,深吸一口氣打開門。門口站著個穿中尉製服的男人,正皺著眉看表:“快點,趙少校等著呢。”
“馬上就來。”林小滿跟在他身後,腳步儘量放得平穩,襯衫內側的信紙硌著心口,像父親的手在輕輕按著她的心臟,提醒她要冷靜。走廊儘頭,趙少校的辦公室門開著,裡麵傳來他打電話的聲音,語氣帶著點諂媚:“‘墨魚’先生,您放心,林小滿那邊我盯著呢,她翻不出什麼花樣……”
“墨魚”!
林小滿的腳步猛地頓住。這個名字,小李在彙報王副隊長動向時提到過,說他總跟“墨魚”聯係——原來“墨魚”就是軍方內鬼的代號,也是控製沈建國、害死父親的幕後黑手之一!
“快走啊,發什麼愣?”中尉回頭催她,眼神裡帶著疑惑。
“沒、沒什麼,”林小滿趕緊跟上,目光卻不經意地掃過趙少校的辦公桌——桌角放著個黑色的盒子,盒蓋縫隙裡露出半枚船錨吊墜,和沈嚴的那枚一模一樣!
原來趙少校也有船錨吊墜!
林小滿的腦子“嗡”的一聲,無數線索突然串了起來:沈建國的吊墜,趙少校的吊墜,父親信裡的吊墜,造船廠的船錨塗鴉……這些吊墜絕不是巧合,而是“深海”成員的標記,甚至可能是打開某個秘密的鑰匙。
送完檔案出來時,林小滿故意繞到檔案室門口,趁著走廊沒人,在門後的牆壁上用指甲刻了個小小的船錨圖案——這是她和沈嚴約定的暗號,隻要看到這個圖案,他就會知道,她拿到了關鍵證據。
走出軍部大樓時,晨霧已經散了,陽光照在灰色的牆麵上,卻暖不了林小滿冰涼的指尖。她摸了摸心口的信紙,父親的字跡仿佛還帶著溫度,那句“彆恨沈建國”像根刺,紮在她對沈嚴複雜的情緒裡——原來沈嚴的父親,也是被“深海”脅迫的受害者,和她的父親一樣,都在黑暗裡掙紮。
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條匿名短信,隻有一行字:“吊墜不止一個,小心身邊人。”
發件人未知,號碼無法追蹤。
林小滿的腳步頓在路邊,看著短信內容,後背冒出層冷汗。吊墜不止一個?難道除了沈建國、趙少校,還有其他人也有船錨吊墜?“身邊人”又指誰?是小李?還是……沈嚴?
她攥緊手機,抬頭看向軍部大樓的方向,趙少校辦公室的窗戶反射著刺眼的陽光,像個隱藏在暗處的眼睛。林小滿知道,找到父親的遺書隻是第一步,真正的危險還在後麵——船錨吊墜的秘密,“墨魚”的真實身份,沈嚴的下落,還有那些隱藏在“身邊人”裡的內鬼,都像一張巨大的網,正慢慢向她收緊。
而她胸口的這封遺書,既是父親留下的真相,也是引她走向更深危險的誘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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