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部檔案室的白熾燈忽明忽暗,像顆隨時會熄滅的星。林小滿蹲在最底層檔案櫃前,指尖捏著那頁泛黃的遺書,紙頁邊緣被二十五年的時光浸得發脆,指尖劃過“被迫簽調撥單”幾個字時,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砸在“若我‘自殺’,定是被滅口”的字跡上,暈開一小片模糊的墨痕。
這是父親林建軍的筆跡。她認得,小時候父親教她寫名字時,“建”字的最後一筆總愛帶個小彎鉤,和遺書裡的筆跡分毫不差。紙頁中間還夾著半片乾枯的楓葉,葉脈清晰,像極了她頸後那片胎記——父親是用這種方式,在二十五年後,向她證明自己的清白。
“嘀嗒——”
牆上的掛鐘突然響了一聲,驚得林小滿渾身一僵。她猛地把遺書折好,塞進貼身的內袋,又將檔案櫃恢複原樣,確保沒有留下任何翻動的痕跡。現在是淩晨兩點半,距離軍部換崗還有四十分鐘,她必須在巡邏兵過來前撤離。
林小滿貼著牆根往門口走,軍用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麵上,發出輕微的“咯吱”聲,在寂靜的檔案室裡格外刺耳。走到門口時,她突然停住腳步——門框內側的白牆上,還留著上世紀刷牆時的斑駁痕跡,像塊天然的畫布。
船錨。
這個念頭像道閃電,劃過林小滿的腦海。她摸出隨身攜帶的鋼筆,擰開筆帽,蘸了點事先準備好的墨汁從檔案櫃角落的舊墨水瓶裡偷的),在門框內側不起眼的位置,畫了個小小的船錨圖案——和沈嚴常年佩戴的吊墜一模一樣,和紅泥港暗格裡的刻痕分毫不差。
這是他們的暗號。上次在造船廠通風管裡,沈嚴看到她盯著“沈”字發呆時,曾低聲說“船錨是我爸和你爸當年的標記,代表‘信得過’”。現在,她把這個標記留在軍部檔案室門口,就是想告訴沈嚴:我找到證據了,我信你,也信我爸。
林小滿後退兩步,借著忽明忽暗的燈光,最後看了眼那個船錨。圖案很小,藏在門框與牆壁的縫隙處,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卻像顆埋在暗處的種子,等著懂它的人來發現。
“咚咚——”
走廊儘頭傳來巡邏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還夾雜著金屬警棍碰撞的聲音。林小滿不敢再耽擱,迅速戴上事先準備好的文職人員工牌白天辦理交接時偷偷複印的),挺直脊背,裝作查崗的樣子,迎著巡邏兵的方向走過去。
“同誌,這麼晚還在查檔案?”領頭的巡邏兵是個年輕的士兵,看到林小滿的工牌,眼神裡帶著疑惑,“軍部規定,夜間非授權人員不能進入檔案室。”
林小滿的心臟狂跳起來,臉上卻故意擺出嚴肅的表情:“趙少校臨時安排的任務,需要調取1998年的物資檔案,你看——”她晃了晃手裡的空白檔案夾事先準備好的掩護),“剛整理完,正要送回辦公室。”
年輕士兵皺了皺眉,還想說什麼,旁邊的老兵突然拉了他一把,對著林小滿敬了個禮:“抱歉,打擾同誌工作了,您慢走。”
林小滿點點頭,強裝鎮定地往前走,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直到走出軍部大樓的大門,夜風帶著初秋的涼意吹過來,她才敢大口喘氣,快步走向停在街角的自行車——那是她白天特意騎來的,比開車更不容易引起注意。
騎出兩條街後,林小滿拐進一條狹窄的小巷,停在一間廢棄的報刊亭前。這裡是她臨時的藏身點,裡麵堆著幾件換洗衣物和一台舊筆記本電腦,是秘密小組的小李幫她找的。她鑽進報刊亭,關上門,從內袋裡掏出遺書,小心翼翼地展開,用手機拍下每一個字,然後把照片存進加密相冊,密碼是“”——她的生日,也是父親“失蹤”的紀念日。
“叮——”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小李發來的加密消息,隻有一行字:“王副隊長今晚三點會和趙少校在軍供站舊倉庫密會,注意安全。”
林小滿的心臟驟然收縮。王副隊長,沈嚴的上司,那個總是笑眯眯、對誰都和和氣氣的男人,竟然真的和趙少校有勾結。她想起上次在警局檔案室,沈嚴翻軍供站檔案時,提到“王副隊長最近總往軍部跑”,當時她還半信半疑,現在看來,沈嚴的懷疑沒錯。
林小滿把手機塞進兜裡,又摸出那半片乾枯的楓葉,放在掌心。父親當年一定是察覺到了危險,才會寫下這封遺書,還特意夾上楓葉——他知道,總有一天,他的女兒會憑著頸後的胎記,找到這份證據,為他洗清冤屈。
“爸,”林小滿對著楓葉輕聲說,“我會找到‘深海’的人,找到‘墨魚’內鬼,讓他們為你和李叔叔李國安)償命。”
窗外的天漸漸亮了,東方泛起魚肚白,把報刊亭的玻璃映得有些透亮。林小滿靠在堆滿報紙的角落,閉上眼睛,卻毫無睡意。腦海裡反複回放著這幾天的經曆:沈嚴墜樓前的警告、軍方造假的屍檢報告、殯儀館裡偽造的屍體、父親遺書上的字跡、門框上的船錨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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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碎片像拚圖,終於漸漸拚出清晰的輪廓:父親是被“深海”和軍方內鬼脅迫的臥底,沈嚴的假死是為了脫離軍方監控,而她,成了連接這一切的關鍵——她手裡有父親的遺書,有沈嚴留下的線索,還有秘密小組的支持。
“沈嚴,”林小滿摸著頸後的胎記,輕聲說,“我在明處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你在暗處查內鬼,我們一定能贏。”
她想起昨天在紅泥港舊倉庫,看到那張寫著“相信數據,等我消息”的紙條時,心裡的篤定。沈嚴沒有死,他隻是在暗處,像個沉默的獵手,等著合適的時機,給“深海”和軍方內鬼致命一擊。而她要做的,就是在明處製造動靜,把內鬼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為沈嚴爭取時間。
早上七點,林小滿換了身乾淨的便裝,騎著自行車去了警局附近的早餐攤。她需要和秘密小組的小李接頭,把遺書的照片交給她,讓她幫忙比對筆跡,同時打聽王副隊長和趙少校密會的具體情況。
“老板娘,來兩個肉包,一碗豆漿。”林小滿坐在攤位角落的桌子旁,故意提高聲音,眼角的餘光卻在觀察周圍的環境——沒有可疑人員,軍車也沒在附近停留,看來軍方暫時還沒發現她潛入檔案室的事。
小李穿著外賣服,騎著電動車過來,把一份外賣放在鄰桌,低聲說:“筆跡比對過了,是林叔的,沒錯。王副隊長和趙少校的密會地點在軍供站舊倉庫的三號車間,那裡以前是存放軍用炸藥的地方,現在廢棄了,隻有一個出口。”
林小滿接過小李偷偷塞過來的倉庫平麵圖,指尖劃過“三號車間”的位置,問:“能弄到裡麵的監控嗎?”
“難,”小李的聲音壓得更低,“那片區域的監控早就被趙少校拆了,說是‘涉密區域,不便監控’,其實是為了方便他們私下交易。我們隻能在外圍蹲守,拍點他們進出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