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屍房的緊急冷凍係統發出最後一聲低沉的嗡鳴,像是耗儘了所有力氣,隨後徹底陷入沉寂。刺骨的寒氣還沒來得及完全散去,空氣中彌漫著冰冷的白霧,緩緩在天花板上凝結成水珠,順著斑駁的牆麵滑落,在地麵上砸出細小的水花。
林小滿裹著沈嚴那件還帶著他體溫的法醫外套,蜷縮在牆角,牙齒還在不受控製地打顫。剛才零下二十度的低溫像是鑽進了骨頭縫裡,此刻就算披著厚外套,指尖依舊冰涼,連動一下都覺得僵硬。她抬起頭,透過彌漫的白霧,看向停屍房中央的控製台——那裡的指示燈已經從紅色變成了熄滅的灰色,顯然是襲擊者強行關閉了係統。
“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從對麵傳來,林小滿立刻循聲望去。沈嚴正靠在一排停屍櫃上,單手撐著櫃子的邊緣,另一隻手緊緊按著左肩,指縫間滲出的鮮血已經把白色的繃帶染透,變成了深褐色。他的臉色比停屍櫃裡的屍體還要蒼白,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冷汗,順著下頜線滑落,滴在地上,和融化的冰水混在一起。
“沈嚴!你怎麼樣?”林小滿掙紮著站起來,踉蹌著朝他跑過去,腳下的冰水濺濕了褲腳,冰涼的觸感讓她打了個寒顫,但她此刻顧不上這些,眼裡隻有沈嚴痛苦的表情。
“沒事。”沈嚴抬起頭,勉強擠出一個蒼白的笑容,試圖把按著肩膀的手放下來,卻被林小滿一把抓住。
“都流血了還說沒事!”林小滿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掀開沈嚴的袖子,看到繃帶已經被血浸透,甚至有新鮮的血液正順著手臂往下流,滴在地上,“剛才在冷凍係統啟動的時候,你是不是又用力了?”
沈嚴沒有否認,隻是輕輕歎了口氣:“剛才那些人破門進來的時候,我得護著你躲進停屍櫃後麵,不小心扯到了舊傷。”他頓了頓,伸手揉了揉林小滿的頭發,語氣帶著點安撫,“真的不礙事,小傷而已,等出去了換個繃帶就好。”
林小滿咬著唇,看著他故作輕鬆的樣子,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又酸又疼。她知道沈嚴的脾氣,從來都是把所有的痛都藏在心裡,就算疼得厲害,也絕不會在她麵前表現出來。就像上次在醫院天台,他為了護著她,被流彈擦傷左肩,也隻是輕描淡寫地說“沒事,皮外傷”。
“彆硬撐了。”林小滿從沈嚴的戰術包裡翻出急救包——那是他們剛才躲進通風管前,沈嚴特意放在鋼架下的,裡麵的紗布和碘伏都還在。她拉著沈嚴走到一張空置的停屍台邊,示意他坐下,“現在這裡暫時安全,我幫你重新處理一下傷口。”
沈嚴沒有拒絕,順從地坐在停屍台上,任由林小滿小心翼翼地解開他肩上的繃帶。舊的繃帶已經和傷口粘在一起,林小滿動作輕柔,生怕弄疼他,可就算這樣,在撕開繃帶的瞬間,沈嚴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喉結滾動了一下,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你看,都裂開了。”林小滿看著傷口,眼眶有點發紅。傷口周圍的皮膚已經紅腫,原本快要愈合的傷口被再次撕裂,露出裡麵鮮紅的肉,還在不斷滲出血珠,“再這麼折騰下去,你的肩膀會留下後遺症的。”
“等把‘墨魚’的人揪出來,有的是時間養傷。”沈嚴笑了笑,伸手擦掉林小滿眼角的濕潤,“現在可不是哭的時候,我們得趕緊找到線索,離開這裡。那些人雖然暫時被凍走了,但肯定不會走遠,說不定正在外麵守著我們。”
林小滿吸了吸鼻子,用力點了點頭,把眼淚憋了回去。她拿起碘伏,用棉簽蘸了一點,輕輕塗抹在沈嚴的傷口上:“忍一下,可能有點疼。”
沈嚴“嗯”了一聲,全程沒有再皺一下眉,隻是目光緊緊盯著林小滿認真的側臉。燈光下,她的睫毛很長,微微垂著,像兩把小扇子,鼻尖因為剛才的寒冷還泛著淡淡的粉色。他突然想起在冷凍係統啟動時,他把她緊緊抱在懷裡的樣子,她的身體那麼冷,卻還是在他懷裡輕輕顫抖著說“沈嚴,我沒事”,那一刻,他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就算拚上性命,也要護著她。
“好了,暫時先這樣。”林小滿用新的紗布把沈嚴的肩膀包紮好,又用膠布固定住,“等出去了,找個醫院好好處理一下,現在隻能先應急。”
沈嚴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肩膀,雖然還是有點疼,但比剛才好了不少。他看向停屍房的門口,那裡的門被剛才的黑衣人踹壞了,歪斜地掛在門框上,外麵隱約能聽到遠處傳來的腳步聲,不知道是巡邏的士兵,還是回來查看的襲擊者。
“我們得儘快離開。”沈嚴拉著林小滿的手,她的手還是冰涼的,他下意識地用自己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試圖給她一點溫暖,“先看看現場有沒有留下什麼線索,那些人來的突然,說不定會留下痕跡。”
林小滿點點頭,跟著沈嚴一起,開始在停屍房裡仔細查看。白霧漸漸散去,地麵上的冰水也慢慢融化,露出了原本的水泥地麵。就在這時,沈嚴的腳步突然停住,目光落在地麵上一串暗紅色的痕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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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這個。”沈嚴蹲下身,指著那串痕跡,“是血跡。”
林小滿立刻湊過去,順著沈嚴指的方向看去。那串血跡從停屍房的門口一直延伸到控製台旁邊,像是襲擊者撤離時留下的。血跡的顏色深淺不一,有的地方已經乾涸,有的地方還帶著一點濕潤,顯然是剛留下沒多久。
“應該是剛才的黑衣人留下的。”沈嚴用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血跡,指尖沾到一點暗紅色的印記,“冷凍係統啟動的時候,溫度太低,他們可能來不及躲避,被凍傷了,或者在混亂中被什麼東西劃傷,留下了這些血跡。”
林小滿看著那串血跡,突然想起剛才黑衣人破門而入時,沈嚴帶著她躲進停屍櫃後麵,混亂中似乎聽到有人發出一聲悶哼,當時她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現在看來,應該是有黑衣人在躲避的時候受傷了。
“你看,血跡的方向是朝著門口的。”沈嚴順著血跡的軌跡往前走,一直走到門口,“他們應該是從這裡撤離的,而且走得很匆忙,沒有時間清理現場。”
林小滿跟在沈嚴身後,突然注意到門口的地麵上,有一個小小的金屬物件躺在血跡旁邊。她彎腰撿起來,放在手心仔細看了看——那是一枚彈殼,通體呈暗黑色,上麵刻著一些細小的紋路,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民用彈殼。
“沈嚴,你看這個。”林小滿把彈殼遞給沈嚴。
沈嚴接過彈殼,放在手裡掂量了一下,又用指尖摸了摸上麵的紋路,臉色漸漸變得嚴肅起來。“這是軍用彈殼。”他語氣肯定地說,“而且不是普通的軍用彈殼,是特製的合金彈殼,隻有軍方的特殊部門才能使用。”
“軍用彈殼?”林小滿愣住了,“你的意思是,剛才的襲擊者是軍方的人?”
“不一定是現役軍人,但肯定和軍方有關係。”沈嚴皺著眉,把彈殼放進自己的口袋裡,“這種合金彈殼我以前在軍部見過,是用來裝配特殊狙擊槍的,一般的武裝分子根本得不到。結合之前他們的戰術動作,標準的軍方格鬥術,這些人十有八九是‘墨魚’在軍方安插的內鬼。”
林小滿的心沉了下去。如果襲擊者真的和軍方有關,那他們接下來的調查隻會更加危險。軍方的內鬼隱藏在暗處,他們根本不知道對方是誰,也不知道對方會什麼時候再次動手。
“我們再看看其他地方,說不定還有彆的線索。”沈嚴拉著林小滿的手,繼續在停屍房裡搜索。他們沿著血跡的軌跡,一直走到控製台旁邊,在控製台的縫隙裡,林小滿發現了一點白色的粉末,像是從什麼東西上掉下來的。
“沈嚴,這裡有粉末。”林小滿用棉簽蘸了一點粉末,放在鼻尖聞了聞,沒有什麼特彆的味道,“看起來像是……毒品?”
沈嚴湊過來,看了看棉簽上的粉末,臉色更加凝重:“很有可能。剛才的黑衣人身上可能攜帶了毒品,在混亂中不小心掉了下來。”
林小滿立刻從自己的背包裡拿出一個微型電腦——那是她之前偷偷藏在身上的,沒有被軍方查封。她把棉簽上的粉末倒在一個小小的檢測盒裡,然後連接微型電腦,開始進行快速檢測。
屏幕上的進度條一點點往前移動,林小滿的心跳也跟著加速。她緊緊盯著屏幕,手指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沈嚴站在她身邊,一隻手按著受傷的肩膀,另一隻手輕輕放在她的肩膀上,給她無聲的鼓勵。
幾分鐘後,檢測結果出來了。
林小滿看著屏幕上的數據,瞳孔猛地一縮:“是冰毒,而且純度很高。更重要的是,這個冰毒的核心原料成分,和我之前在警局數據庫裡看到的軍方特供‘特殊溶劑’完全一致!”
“軍方特供溶劑?”沈嚴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你的意思是,這些毒品的原料來自軍方倉庫?”
“不止是來自軍方倉庫,”林小滿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這種‘特殊溶劑’是軍方用來製造某些特殊設備的,隻有軍供站倉庫才有,而且管控非常嚴格,普通人根本接觸不到。能拿到這種溶劑來製造毒品的,一定是軍方內部的人,而且職位不低,有機會接觸到軍供站的物資調撥。”
沈嚴沉默了。他靠在控製台上,閉上眼睛,大腦飛速運轉。襲擊者留下的軍用彈殼、軍方戰術動作、來自軍供站的毒品原料……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一個方向——“墨魚”的核心據點,很可能和軍方的某個部門有關,而軍供站倉庫和城郊的軍用化工廠,無疑是最可疑的地方。
“我知道了。”沈嚴突然睜開眼睛,眼神變得銳利起來,“這些人來自城郊的軍用化工廠。”
“軍用化工廠?”林小滿疑惑地看著他,“你怎麼確定?”
“你還記得嗎?”沈嚴解釋道,“之前我們在調查‘深海’線索的時候,曾經查到過城郊有一個軍用化工廠,幾年前因為‘設備老化’而停產,但實際上一直處於半運作狀態。而且,那個化工廠距離軍供站倉庫很近,方便他們調取原料。更重要的是,我之前在暗中調查林伯父的事情時,發現林伯父當年的‘深海計劃’,就和那個軍用化工廠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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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滿恍然大悟。她想起父親的日記裡曾經提到過“城郊化工廠”、“物資調撥”等字眼,當時她還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現在看來,父親當年就是在那個化工廠裡收集“墨魚”和軍方勾結的證據,最後才被滅口的。
“這麼說,那個軍用化工廠就是‘墨魚’的核心據點?”林小滿問道。
“十有八九是。”沈嚴點了點頭,“他們在那裡製造毒品,利用軍方的渠道運輸,再通過‘深海’網絡販賣。而林伯父當年就是發現了他們的陰謀,才會被他們殘忍滅口,偽造成自殺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