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窗戶蒙著一層厚厚的防塵布,僅有的光線從布縫裡漏進來,在地板上投下幾道細長的光帶,勉強照亮角落裡蜷縮的身影。林小滿裹著沈嚴那件沾了灰塵的法醫外套,蜷縮在舊沙發上,臉頰燒得通紅,呼吸急促得像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細碎的顫抖。
沈嚴蹲在她麵前,指尖剛碰到她的額頭,就像被燙到似的猛地縮了一下——那溫度燙得驚人,比他上次在造船廠被火藥燒傷的手臂還要灼人。他皺緊眉頭,把耳朵貼在她的胸口,聽著她紊亂的心跳,胸腔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悶得發疼。
“小滿,能聽到我說話嗎?”他輕聲喊她,聲音比平時低了八度,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慌亂。
林小滿的眼皮動了動,卻沒睜開,嘴唇翕動著,發出模糊的囈語:“爸……彆去……彆簽……”
沈嚴的心一沉。她又在夢到林建軍了,夢到那個被“墨魚”滅口、卻被偽裝成自殺的父親。這些天,她總是在半夢半醒間喊著“爸爸”,喊著“證據”,像一根緊繃的弦,稍微一碰就會斷。
他伸手撥開她額前汗濕的碎發,指腹擦過她滾燙的皮膚,想起幾個小時前在停屍房的場景——零下二十度的低溫裡,她凍得渾身僵硬,卻還死死攥著那本記載著“墨魚”線索的加密筆記本;他把她裹在懷裡取暖時,她睫毛上結的冰霜融化,順著臉頰滑落,像極了此刻額角的冷汗。
“都是我不好。”沈嚴低聲自責,聲音裡帶著罕見的脆弱,“不該讓你啟動冷凍係統的,更不該讓你凍了那麼久。”
他的左肩還在隱隱作痛,逃離停屍房時為了掩護她,舊傷再次撕裂,繃帶裡的紗布早就被血浸透了。可此刻,他完全顧不上自己的傷口,眼裡隻有沙發上燒得意識模糊的林小滿。
他起身走到牆角,拿起那隻被他改裝過的對講機,按下通話鍵,聲音壓得極低:“李組長,是我。需要緊急支援,地址是……”
話沒說完,對講機裡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電流聲,緊接著是斷斷續續的雜音,根本無法正常通訊。沈嚴臉色一變——安全屋的通訊信號是他親自調試的,本應萬無一失,現在突然中斷,隻有一種可能:“墨魚”的人追過來了,正在乾擾信號。
他立刻關掉對講機,快步走到窗邊,掀開防塵布的一角往外看。夜色濃稠如墨,巷口的路燈不知何時被打碎了,隻有幾縷月光勉強照亮路麵,隱約能看到兩個穿著黑色風衣的身影在巷口徘徊,時不時抬頭往安全屋的方向張望。
“該死。”沈嚴低罵一聲,握緊了腰間的配槍。他現在不能等支援,一旦“墨魚”的人衝進來,林小滿這個狀態根本無法自保,必須立刻帶她離開。
他轉身回到沙發旁,彎腰將林小滿打橫抱起。她的身體很輕,卻燙得驚人,像一塊燒紅的烙鐵,貼在他的胸口,透過兩層布料,把溫度傳遞到他的心臟上。林小滿在他懷裡不安地動了動,下意識地抓住他的衣襟,嘴裡依舊喃喃著:“沈嚴……彆丟下我……”
“不會的。”沈嚴低頭,在她耳邊輕聲承諾,語氣堅定得像是在對自己發誓,“我絕不會丟下你,從來都不會。”
他抱著林小滿,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的雜物,走到安全屋的後門。後門通向一條狹窄的小巷,巷子裡堆滿了廢棄的紙箱和垃圾桶,散發著刺鼻的黴味。沈嚴警惕地探頭看了看,確認沒人後,抱著林小滿快步衝了出去。
夜色是最好的掩護。沈嚴把林小滿護在懷裡,儘量讓她貼近自己的身體,減少夜風對她的侵襲。他的左肩因為用力,傷口再次被拉扯,疼得他額角冒出冷汗,可他連皺眉的時間都沒有,隻能咬緊牙關,加快腳步往巷外跑。
巷口的兩個黑衣人似乎察覺到了動靜,轉身往這邊走來。沈嚴立刻停下腳步,抱著林小滿躲到一個巨大的垃圾桶後麵,屏住呼吸。他能感覺到懷裡的林小滿呼吸越來越微弱,心裡的焦急像火一樣燒起來。
“喂,那邊好像有動靜。”一個黑衣人開口,聲音沙啞。
“去看看。”另一個人回答。
腳步聲越來越近,沈嚴握緊了配槍,手指扣在扳機上。他知道,一旦開槍,必然會引來更多“墨魚”的人,可他彆無選擇——他不能讓林小滿落在他們手裡。
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汽車鳴笛,緊接著是輪胎摩擦地麵的聲音。兩個黑衣人下意識地轉頭看去,沈嚴抓住這個機會,抱著林小滿猛地衝了出去,沿著小巷儘頭的斜坡往下跑。
“站住!”黑衣人反應過來,立刻追了上來,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
沈嚴不敢回頭,隻能拚命往前跑。他的體力因為肩傷和連日的奔波早已透支,懷裡的林小滿雖然輕,卻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得他手臂發酸。可他不敢停,隻要再跑幾百米,就能到主乾道,那裡有出租車,能送林小滿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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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他衝到了主乾道上。路燈明亮,偶爾有車輛駛過。沈嚴立刻揮手攔車,可幾輛出租車都因為他懷裡抱著人、身上還沾著血跡,加速離開了。
“該死!”沈嚴的額頭青筋暴起,懷裡的林小滿已經開始抽搐,情況越來越危急。
就在他絕望的時候,一輛白色的麵包車突然停在他麵前,車窗降下,露出李組長的臉:“快上車!我收到你剛才斷斷續續的信號,就趕過來了!”
沈嚴沒有絲毫猶豫,抱著林小滿鑽進了麵包車。車門剛關上,後麵的黑衣人就追了上來,對著麵包車開槍。子彈打在車身上,發出“砰砰”的響聲,嚇得司機猛地踩下油門,麵包車像離弦的箭一樣衝了出去。
“小滿!小滿你堅持住!”沈嚴抱著林小滿,用身體擋住車窗的方向,生怕子彈穿透玻璃傷到她。林小滿的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模糊地看著他,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隻有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滾燙而冰涼。
“醫生!我們需要醫生!”沈嚴對著前麵的李組長喊,聲音裡帶著從未有過的慌亂,“她燒得很厲害,還有凍傷,情況很不好!”
“已經聯係好了,市一院急診室,他們在等著我們!”李組長回頭看了一眼,臉色凝重,“你也注意點,你肩膀的血都滲到衣服外麵了。”
沈嚴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肩,深色的衣服上已經暈開了一大片暗紅色的血跡,可他完全沒感覺到疼。比起林小滿的狀況,他這點傷根本不算什麼。他隻是緊緊抱著林小滿,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邊說:“堅持住,馬上就到醫院了,很快就沒事了……”
麵包車在馬路上疾馳,窗外的景色飛速倒退,像一場混亂的電影。沈嚴看著懷裡林小滿蒼白的臉,腦海裡不受控製地閃過一幕幕畫麵——第一次在禁毒支隊見到她時,她因為操作失誤被罵,卻倔強地抬著頭;追蹤冷藏車時,她誤判目標引發烏龍,卻在事後熬夜三天還原數據;在造船廠的地下實驗室,她用exce公式破解門禁,眼裡閃著自信的光;在停屍房裡,她凍得渾身發抖,卻還是主動吻上他的唇……
原來,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曾經讓他覺得“麻煩”的文職女孩,已經住進了他的心裡,成了他最想保護的人。
“沈嚴,”林小滿突然輕聲開口,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叫,“我是不是……快不行了?”
“彆胡說!”沈嚴立刻打斷她,語氣嚴厲,卻帶著掩飾不住的慌亂,“你隻是發燒,很快就會好的,彆胡思亂想。”
“我好怕……”林小滿的眼淚流得更凶了,“我還沒找到我爸的真相,還沒幫他洗清冤屈,我不想死……”
“不會的,”沈嚴伸手擦掉她的眼淚,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有我在,我會幫你找到真相,會幫林叔洗清冤屈,你會好好的,我們都會好好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心裡其實沒底。他見過太多生死,知道在疾病和危險麵前,人的力量有多渺小。可他不能讓林小滿害怕,他必須成為她的依靠,就像她曾經用數據為他指明方向一樣。
麵包車終於駛進了市一院的急診樓前。沈嚴抱著林小滿,幾乎是跳下車,衝進了急診室。
“醫生!醫生!快救救她!”他的聲音在急診室裡回蕩,引來周圍人的側目。
幾個護士立刻推著擔架床跑過來,接過林小滿,快速推進了搶救室。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跟在後麵,回頭對沈嚴說:“家屬在外邊等,我們馬上進行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