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砸在舊倉庫的鐵皮屋頂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像無數根細針在紮著人的神經。林小滿蹲在角落，借著手機屏幕微弱的光，小心翼翼地給沈嚴包紮手臂上的傷口——那是剛才在廢棄地鐵站，老陳被狙擊時，沈嚴為了把她撲倒在安全的柱子後，被流彈擦傷的，血浸透了黑色的作訓服，在雨水裡暈開一片暗沉的紅。
“疼就說一聲。”林小滿的聲音有點發顫，指尖碰到沈嚴手臂上的傷口時，他的肌肉明顯繃緊了，卻隻是搖了搖頭，目光落在她膝蓋上的淤青上——那是剛才逃跑時，她摔在台階上磕的。
“你的傷也處理下。”沈嚴伸手，指腹輕輕碰了碰她膝蓋上的淤青，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什麼，“倉庫裡有急救箱，在最裡麵的木箱裡。”
林小滿沒動，反而把繃帶纏得更緊了些：“先處理你的，流了好多血。”她抬頭，看著沈嚴的臉，倉庫裡隻有窗外透進來的路燈微光，把他的輪廓照得有些模糊，卻能看到他眼底的紅血絲——從假死、潛伏、到剛才老陳犧牲，他幾乎沒合過眼。
“老陳的u盤。”沈嚴突然開口，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驚擾了什麼，“你收好了嗎？”
林小滿這才想起懷裡的那個黑色u盤——老陳臨終前，拚儘最後一口氣塞進沈嚴手裡的，沈嚴又立刻轉給了她，讓她藏在貼身的口袋裡。她連忙摸了摸胸口，u盤還在，硬硬的一小塊，隔著布料硌著皮膚，像個沉甸甸的秘密。
“在。”她點點頭，把u盤拿出來，放在手心。雨水打濕了她的手心，u盤的金屬外殼冰涼，在微光下泛著冷光，“我們現在就看嗎？老陳用生命換來的，裡麵肯定有重要線索。”
沈嚴環顧了一圈這個臨時安全屋——這是他之前早就找好的，城郊一個廢棄的紡織廠倉庫，偏僻得很，平時除了拾荒的，幾乎沒人來。他走到倉庫中間的桌子旁，打開一個舊帆布包，從裡麵拿出一台筆記本電腦——是他特意改裝過的，沒有聯網，不會被追蹤，屏幕邊緣還貼著一個小小的船錨貼紙，是林小滿之前給他貼的。
“等我開機。”沈嚴坐下，打開電腦，屏幕亮起來的瞬間，照亮了他疲憊的臉。林小滿也走過去，坐在他旁邊的木凳上，手心的u盤攥得更緊了，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
電腦開機的速度很慢，風扇發出“嗡嗡”的聲響，在寂靜的倉庫裡格外清晰。雨還在不停地下，偶爾有風吹過倉庫的破窗戶，帶來一股潮濕的黴味。林小滿看著屏幕上跳動的進度條，心跳越來越快——她不知道這個u盤裡藏著什麼，是能揪出“墨魚”內鬼的關鍵證據，還是會帶來更可怕的真相。
“好了。”沈嚴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注意力。他接過她手裡的u盤，輕輕插進電腦的usb接口，動作很輕，像是在處理一件易碎品。
屏幕上彈出一個文件夾，裡麵隻有一個音頻文件，文件名是一串亂碼，沒有任何標識。沈嚴的鼠標停在文件上，頓了頓，側頭看向林小滿：“準備好了嗎？裡麵的內容，可能會很……”
他沒說完，但林小滿懂了。她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不管是什麼，我們都得麵對。老陳不能白死。”
沈嚴點點頭，雙擊了那個音頻文件。
起初，隻有一陣嘈雜的背景音，像是在某個工廠裡，有機器運轉的“轟隆”聲，還有隱約的腳步聲。林小滿屏住呼吸，耳朵湊近屏幕，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沈嚴的身體也繃得筆直，手放在鍵盤上，隨時準備暫停或回放。
大約十秒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是王副隊長的聲音，平時在警局裡總是沉穩有力，此刻卻帶著明顯的顫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求求你，彆傷害我家人……我已經按你們說的做了，把‘深海’的行動路線告訴你們了，還幫你們改了軍供站的領料單……”
“王副隊長？”林小滿猛地抬頭，看向沈嚴，眼裡滿是震驚。她怎麼也沒想到，錄音裡求饒的人，竟然是沈嚴的上司，那個平時看起來正直、對下屬嚴格卻公正的王副隊長。
沈嚴的臉色也沉了下來，眉頭緊緊皺著，指節攥得發白。他沒說話，隻是盯著屏幕，示意林小滿繼續聽。
音頻裡，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很低沉，帶著刻意的沙啞，聽不出具體是誰：“按我們說的做？你隻做了一半。林建軍的日記，你還沒拿到。”
“我拿不到！”王副隊長的聲音更急了，帶著哭腔，“林小滿把日記看得太緊了，而且沈嚴也在查這件事，我根本沒機會……你們再給我點時間，好不好？”
“時間？”那個沙啞的聲音帶著嘲諷，“我們沒那麼多時間。你彆忘了，你兒子還在我們手裡。如果你拿不到日記，或者敢耍花樣，你就等著收屍吧。”
“彆！彆傷害我兒子！”王副隊長的聲音崩潰了，“我一定想辦法！一定！對了……沈建國的事，你們答應過我的，隻要我配合，就不追究他當年的‘失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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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建國？”林小滿的心臟猛地一縮，這個名字她太熟悉了——是沈嚴的父親，那個據說在“剿毒行動”中因公殉職的軍官，之前沈嚴查軍供站舊檔案時，多次提到過他。
沈嚴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放在鍵盤上的手微微顫抖。他抬起頭，看向倉庫的破窗戶，外麵的雨還在下，路燈的光透過雨簾，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冰冷氣息。
音頻裡的沙啞聲音沉默了幾秒，然後冷笑一聲：“沈建國的事？他當年本來就是‘深海計劃’的一環，要不是他後來想反悔，也不會死得那麼‘光榮’。你現在提他，是想跟他一樣的下場？”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王副隊長連忙辯解，聲音裡滿是恐懼，“我隻是……隻是想確認一下，你們的承諾還算數……我隻想讓我家人安全……”
“承諾算不算數，要看你的表現。”沙啞的聲音變得冰冷，“三天之內，我要看到林建軍的日記。如果看不到，你兒子的手指，會一根一根寄到你家裡。還有，彆想著跟沈嚴或者林小滿透露任何事，我們的人，一直在盯著你。”
音頻到這裡突然斷了，隻剩下“滋滋”的電流聲。
倉庫裡陷入了死寂，隻有外麵的雨聲還在“劈裡啪啦”地響。林小滿看著屏幕上靜止的音頻進度條，腦子裡一片混亂——王副隊長是內鬼？他被“墨魚”用家人威脅，幫他們傳遞情報、修改領料單？還有沈建國，他竟然不是因公殉職，而是因為想退出“深海計劃”被滅口？
“沈嚴……”林小滿試探著開口，聲音很輕，“你……”
她沒說完，沈嚴突然抬手，按了暫停鍵，電流聲消失了。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雙手用力按了按太陽穴，像是在緩解劇烈的頭痛。林小滿看著他的側臉，他的下頜線繃得很緊，脖子上的青筋隱隱凸起，能看出他在極力壓抑著什麼。
“我爸……”沈嚴的聲音很沙啞，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我一直以為他是英雄，是為了剿毒犧牲的……原來，他也是‘深海計劃’的一部分……”
林小滿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她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卻發現他的肩膀滾燙，像是在發燒——剛才在地鐵站，他不僅被流彈擦傷，還淋了大雨，可能是著涼了。
“沈嚴，你先彆想太多。”林小滿的聲音很溫柔，“錄音裡說，你爸後來想反悔，說明他不是自願的，他可能也是被脅迫的。而且，王副隊長是被用家人威脅，他的情況和你爸不一樣……”
沈嚴睜開眼睛，看向林小滿。他的眼底布滿了紅血絲，卻帶著一絲清醒：“不管是被脅迫還是自願，他都參與了‘深海計劃’，都可能傷害過無辜的人。”他頓了頓，聲音變得堅定，“但現在不是糾結我爸的事的時候，我們得先分析線索。”
他坐直身體，重新看向電腦屏幕：“王副隊長被‘墨魚’用家人威脅，說明‘墨魚’的手段很殘忍，而且他們能輕易控製王副隊長的家人，說明他們的勢力範圍很廣，可能在警局或者軍方都有眼線。”
“還有，他們要林建軍的日記。”林小滿補充道，她終於冷靜下來，開始梳理線索，“我爸的日記裡，肯定有‘深海計劃’的核心證據，‘墨魚’怕我們找到，所以才讓王副隊長去偷。”
沈嚴點點頭：“而且，錄音裡提到了‘沈建國的失誤’，還有‘死得光榮’，說明我爸的死，是被偽裝成了因公殉職，背後肯定有軍方的人幫忙掩蓋真相——趙少校？或者更高層的人？”
“還有那個沙啞的聲音。”林小滿想起音頻裡的細節，“他的聲音被處理過，聽不出是誰，但他提到‘我們的人一直在盯著王副隊長’，說明‘墨魚’在警局裡也有臥底，可能就在我們身邊。”
沈嚴拿出手機，打開備忘錄，開始記錄線索：“第一，王副隊長是‘墨魚’的棋子，被家人脅迫，負責傳遞情報、修改單據，目標是林建軍的日記。第二，沈建國參與‘深海計劃’，後因反悔被滅口，死因被偽裝。第三，‘墨魚’勢力滲透軍方和警局，有高層內鬼，且手段殘忍，控製他人家人作為要挾。第四，錄音可能被剪輯過，後麵還有內容缺失，比如沙啞聲音提到的‘三天期限’，具體要怎麼拿到日記，沒有說。”
他寫完，把手機遞給林小滿：“你看看，有沒有遺漏的。”
林小滿接過手機，仔細看了一遍，然後指著“錄音被剪輯”那一條：“還有，音頻裡的背景音，有機器運轉的聲音，像是工廠裡的噪音。可能錄音地點，就在城郊的某個工廠——比如我們之前懷疑的軍用化工廠？”
“有可能。”沈嚴眼睛亮了一下，“軍用化工廠是‘墨魚’的核心據點，他們很可能在那裡設立了臨時據點，用來和王副隊長接頭。如果能找到這個錄音地點，或許能找到更多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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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著，重新點開音頻文件，把音量調到最大，仔細聽著背景裡的機器聲。林小滿也湊過去，屏住呼吸——那聲音很有規律，“轟隆——停頓——轟隆——”，像是某種大型的壓縮機在運轉。
“是製冷壓縮機的聲音。”林小滿突然想起什麼，“我之前查軍用化工廠的資料時，看到他們有一個大型的製冷車間，用來儲存‘特殊溶劑’，裡麵的壓縮機就是這個聲音！”
沈嚴立刻拿出地圖，在電腦上打開城郊的衛星地圖，找到軍用化工廠的位置：“製冷車間在工廠的西北角，靠近倉庫區。如果錄音地點在那裡，說明‘墨魚’的臨時據點，很可能就在製冷車間附近。”
就在這時，倉庫外麵突然傳來一陣汽車引擎的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林小滿和沈嚴對視一眼，瞬間進入警戒狀態——這個倉庫很偏僻，平時很少有車來，尤其是在這種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