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陳玄有些意外。墨工通常不會在此時此地找他。
墨工臉上帶著少有的凝重,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確認無人,才急促地低語:“玄,小心李由,小心丞相府的人。”
“我知道他們不懷好意。”陳玄點頭。
“不止於此。”墨工的聲音更低了,帶著一絲顫抖,“我……我今日奉命去地宮東側甬道核查一處壁畫基層,無意中聽到兩個李由帶來的隨從在僻靜處低語……他們,他們好像在找什麼東西,或者說,在確認某個‘位置’是否按圖紙完成。”
陳玄心中一凜:“找什麼?什麼位置?”
“我沒聽太清,好像提到了‘金匱石室’、‘密檔’……還有……”墨工努力回憶著,臉上露出恐懼之色,“我好像聽到了‘長公子’……”
扶蘇!
陳玄的腦海如同被閃電劈中!史書記載,李斯、趙高篡改始皇遺詔,逼死公子扶蘇!他們現在就在為這件事做準備?在陵墓中暗藏不利於扶蘇的證據?
原大綱中提及的“發現了李斯一派試圖在陵墓中暗藏不利於皇長子扶蘇的證據”的情節,竟然以這種方式,通過墨工之口,突兀而驚悚地呈現在他麵前!
“他們發現你了嗎?”陳玄急問。
“應該沒有,我躲得快。”墨工心有餘悸,“但玄,這事關天家爭鬥,是誅滅三族的大罪!我們隻是工匠,摻和進去,死無葬身之地啊!”他用力抓住陳玄的手臂,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你如今樹大招風,他們或許會利用你,或許會除掉你!無論如何,早做防範!”
墨工說完,不敢再多停留,像來時一樣,迅速隱沒在昏暗的暮色與石料陰影之中。
陳玄獨自站在原地,渾身冰冷。寒風刮過料場,卷起塵土,發出嗚咽般的聲音。李斯的拉攏警告,嬴朔的沉默審視,以及此刻墨工帶來的這足以掀起腥風血雨的秘密……所有的線索在他腦中瘋狂交織、碰撞。
他原本隻是想生存下去,尋找回去的方法,最多是想保護身邊少數幾個人。但曆史的洪流,卻毫不留情地將他卷向最危險的暗礁。他知道未來的悲劇,知道扶蘇的結局,知道秦二世而亡的宿命。此刻,一個選擇擺在了他的麵前。
是裝作不知,明哲保身,眼睜睜看著曆史的齒輪朝著既定的悲劇方向轉動?
還是……做點什麼?
他知道,無論選擇哪一條路,都可能萬劫不複。
深夜,陳玄的匠房內,油燈如豆。
他麵前攤開著陵墓的部分區域圖紙,目光卻並未聚焦在上麵。腦海中反複回響著墨工的警告,李由的威脅,以及嬴朔那雙充滿矛盾和探究的眼睛。
他將自己來到這個時代後所經曆的一切,細細梳理。從最初的掙紮求生,到憑借知識嶄露頭角,再到如今深陷政治鬥爭的泥潭。他改良的技術,成了雙刃劍;他獲得的名聲,成了催命符。他試圖用現代的知識和理性來理解和應對這個世界,卻發現這個世界運行的根本邏輯,是權力與暴力,是他難以撼動的曆史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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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坐以待斃。”陳玄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無法眼睜睜看著自己成為曆史悲劇的旁觀者,甚至可能因為自己的“貢獻”而成為加速悲劇的幫凶。李斯一派的陰謀,不僅關乎扶蘇的命運,更可能因為他所負責的工程區域而被牽連進去。
他必須行動。而目前看來,唯一可能與之抗衡,或者說,唯一可能因利益衝突而阻止李斯的,隻有皇室監工嬴朔。嬴朔對始皇的忠誠,以及對李斯權勢的忌憚,是他可以借力的點。
他鋪開一塊新的鞣皮,拿起特製的炭筆。他不能直接寫下李斯的陰謀,那太危險,也無法取信於人。他需要換一種方式。
他開始繪製一幅新的“工程建議圖”,針對地宮某處他認為可能存在“結構隱患”的區域,提出加固方案。而在圖紙的注釋中,他用極其隱晦的符號和術語,標記出了墨工聽到的、那個可能被用於藏匿構陷證據的“位置”,並附言:“此處置疑,恐非祖製,或藏隱憂,關乎根本,望大人詳察。”
“根本”,在這個語境下,可以隱晦地指向國本——繼承人。
這是一次極其冒險的試探。他將自己的發現和擔憂,加密後傳遞給嬴朔。這既是對嬴朔信任的考驗,也是他正式在這場權力棋局中,落下的一顆棋子。
他將圖紙小心卷好,用細繩捆紮,放在明日需要上報給嬴朔的那摞文書的最下方。
做完這一切,窗外已是晨曦微露。新的一天即將開始,而陳玄知道,從他做出這個決定的那一刻起,他腳下的路已經徹底改變。
他推開房門,清冷的空氣湧入肺腑。遠方的驪山輪廓在漸亮的天光中顯現,巍峨而沉默,如同一個巨大的、吞噬一切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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