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梁府。
書房內,炭火燒得劈啪作響,驅散了冬夜的酷寒,卻驅不散梁錚和元元兩人心頭的凝重與興奮。那封帶著青瓷瓶紋的平安閣信件,如同投入靜湖的石子,激起了層層漣漪。
“夫君,你看這個。”元元並未先去換下沾了雪水的鞋襪,而是迫不及待地將從秦泰那裡帶回的、屬於“秦毅老爺”的舊衣袍攤開在書房的軟榻上。那是一件寶藍色杭綢直裰,用料考究,但款式已是十來年前的舊樣,顏色也因歲月洗滌顯得有些沉黯。她纖細的手指仔細地摩挲著衣料的每一寸,尤其是內襯部位。
梁錚褪下沾了寒氣的官袍,換上一件家常的深灰色棉袍,走到榻邊。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妻子專注的側臉上,燭光為她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鼻尖因方才的寒冷還有些微紅,顯得格外惹人憐愛。他心中微軟,伸手將她一縷散落的鬢發攏到耳後,指尖不經意觸到她微涼的耳垂。
元元抬起頭,對他嫣然一笑,隨即又低下頭,手指在衣袍左側內襯靠近腋下的位置停住:“這裡,針腳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密一些,而且……摸起來好像有東西。”她的觸覺向來敏銳。
梁錚神色一凜,俯身仔細查看。果然,那一小塊區域的針腳異常細密整齊,仿佛刻意加固過。他取出隨身攜帶的、用於查驗證物的小巧銀刀,小心翼翼地挑開幾根線頭。裡麵並非夾層,而是縫死了一個比指甲蓋略大的、極其扁平的硬物。
他動作輕柔地將那硬物取出,攤在掌心。是一枚薄如蟬翼的玉片,質地溫潤,顏色青白,上麵用極細的筆觸陰刻著一個圖案——正是一個微縮版的青瓷瓶紋,與平安閣火漆印上的紋路彆無二致,隻是更為精細微小!
“又是這個圖案!”元元低呼一聲,湊近細看,“藏在如此隱秘的地方……這絕不是偶然。秦泰的義父,和平安閣的關係,恐怕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深。”
梁錚用指尖輕輕撫過玉片上的刻痕,那流暢的線條再次勾起他腦海中的記憶——銀簪的“平”字,耳墜的模糊印記,如今的青瓷瓶紋……那種同源的感覺愈發強烈。他將玉片小心收起,沉聲道:“看來,這趟承德之行,勢在必行。不僅要取回家產,更要弄清楚這平安閣、這青瓷紋,以及它們與舊案到底有何關聯。”
他走到巨大的楠木書案前,點燃了更多的蠟燭,將書房照得亮如白晝。然後,他轉身走向靠牆的一排頂天立地的書架,熟練地從中抽出一隻顏色明顯比其他卷宗盒更為古舊、邊緣甚至有些磨損的深棕色木盒。盒蓋上落著一層薄灰,昭示著它已被塵封多年。
梁錚吹去浮塵,打開銅扣。裡麵整齊地碼放著一疊泛黃、甚至有些脆化的卷宗紙張。最上麵一頁,赫然寫著《永樂元年承德府呈報富商王仁、李貴暴斃案》。
“十年了……”梁錚輕輕撫過卷宗封麵,語氣中帶著一絲複雜的感慨。那時他還隻是大理寺一名見習主事,跟隨上官處理此案,卻因線索匱乏、阻力重重,最終成了懸案,也成了他心中一個難以釋懷的結。
元元端了兩杯熱茶過來,一杯放在梁錚手邊,自己捧著一杯,拉過一張繡墩坐在書案旁,眼中充滿了好奇與支持:“夫君,給我講講這個案子吧。”
梁錚抿了口熱茶,溫熱液體驅散了喉間的乾澀。他翻開卷宗,指著上麵的現場繪圖和驗屍格目,聲音低沉而清晰:“死者王仁,承德當地最大的木材商,被發現死於自家書房。書房門窗皆從內閂死,形成密室。死因是胸口一處深及心臟的刺創,凶器……”他頓了頓,指向旁邊附著的簡陋圖形,“是一枚材質普通、但做工異常精美的銀簪,簪頭正是青瓷瓶造型。”
“密室?銀簪?”元元蹙眉思索,“一個商人,在自家反鎖的書房裡,被一枚簪子刺死?這太不合常理了。凶手是如何進入,又是如何離開的?或者……凶手根本從未離開?”她來自現代的邏輯思維開始活躍起來,“我母親生前也研究過很多古典案例,她曾說,看似完美的密室,往往是為了掩蓋更簡單的真相,或者凶手的身份本身就出人意料。”
提到母親,元元的眼神黯淡了一瞬,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思念和傷感。
梁錚敏銳地捕捉到了她情緒的細微變化,伸出手,覆蓋在她放在案上的手背上,掌心溫暖而有力。他沒有說什麼安慰的話,但無聲的陪伴和理解,卻比任何言語都更能撫慰人心。元元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心中一暖,反手與他十指相扣,輕輕“嗯”了一聲,將那份思念悄悄藏起。
梁錚收回手,繼續道:“更蹊蹺的是,三日後,與王仁有生意往來、據說正在共同追查一筆陳年舊賬的另一位富商李貴,也死於非命。是在城外的一處彆院,同樣是被類似的青瓷瓶紋銀簪刺死。現場沒有密室,但同樣幾乎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線索。案發前,二人似乎在暗中調查一樁十年前的舊事,涉及一批來源不明、數量巨大的優質木材的流向,線索隱隱指向當時已在承德站穩腳跟的黃家,但缺乏實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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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材……黃家……”元元若有所思,“秦泰說,他義父當年和黃家做過木材生意。這之間,會不會有關聯?”
“極有可能。”梁錚頷首,“而且卷宗記載,曾有一匿名貨郎提及,案發前見一‘氣度不凡、袖口隱約有青瓷紋繡樣的男子’在王仁家附近出現。但此後再找不到這名貨郎,線索就此中斷。”
“袖口有青瓷紋……”元元立刻聯想到秦泰義父袍子內襯的玉片,“看來,這個圖案,代表的是一個組織,或者一種身份。”
夫妻二人就著燭光,仔細研究著卷宗上的每一個細節,試圖從泛黃的紙頁中找出被時光掩埋的真相。梁錚憑借其豐富的辦案經驗和重生帶來的獨特視角,分析著各種可能性;元元則不時提出一些跳出這個時代框架的、天馬行空卻又往往切中要害的猜想。書房內,隻剩下紙張翻動的沙沙聲和兩人低沉的討論聲,氣氛專注而默契。
不知不覺,窗外天色已微亮。雪不知何時停了,晨曦透過窗紙,為書房帶來一絲朦朧的光明。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是府裡的老管家。“大人,少夫人,秦大人府上派人送來一個錦盒,說是給大人和少夫人二位的。”
梁錚與元元對視一眼,這麼早?
老管家將一個不大的錦盒呈上。打開一看,裡麵並非金銀,而是幾套疊放整齊的衣物——一套是秦泰常穿的寶藍色雲紋錦袍,張揚華貴;另一套則是趙彥茹風格的藕荷色繡纏枝蓮紋襦裙,溫婉雅致。旁邊還放著秦泰的私印和一些女子用的精致頭麵。
衣物上放著一封短信,是秦泰的親筆,字跡略顯潦草,顯然寫得很急:
“梁兄、嫂夫人台鑒:倉促之間,備此衣物印信,以供二位喬裝之用。阿泰性情不羈,言行或有疏狂之處,嫂夫人溫婉,皆需仔細揣摩。另附承德詳圖及黃家近況摘要,或有所助。萬事小心,盼早歸。泰頓首”
信紙下方,還壓著一小卷地圖和幾張寫滿密麻小字的紙條。
梁錚拿起那件寶藍色錦袍,布料光滑冰涼,與他平日所穿的素色官服或深色常服風格迥異。他想象著自己穿上它的樣子,不由微微蹙眉。
元元卻拿起那件藕荷色襦裙,在自己身上比了比,眼中閃過狡黠的光,抬頭對梁錚笑道:“夫君,看來我們要好好‘學學’秦大人和彥茹的做派了。你說,你穿上這袍子,是像個威風凜凜的錦衣衛僉事,還是像個……嗯,要去喝花酒的紈絝子弟?”
梁錚被她的話逗得無奈一笑,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尖:“頑皮。”看著她明媚的笑臉,一夜的疲憊仿佛也消散了不少。他展開那張承德地圖,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黃氏山莊,平安閣,十年舊案……一場真假難辨的大戲,即將在承德的雪原上拉開帷幕。而他和元元,既是演員,也是要在迷霧中尋找真相的探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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