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三是村裡出了名的酒鬼。
他今年五十三歲,無兒無女,住在村西頭那間搖搖欲墜的土坯房裡。村裡人都知道,張老三的低保金一半進了小賣部老王的酒缸,另一半勉強夠他買些劣質煙草和填飽肚子的粗糧。他不事生產,整日醉醺醺地在村裡遊蕩,像隻無主的野狗。
但張老三有個特點——村裡但凡有紅白喜事,他必定第一個到場。喜事能討杯喜酒,白事更是他的"好日子"。尤其是頭七回魂夜,他總會主動去陪主人家守夜,表麵上是怕人家害怕,實則是衝著那頓免費酒菜去的。
"老三啊,今晚國才他爹頭七,你去不去?"村口雜貨鋪的老王一邊給張老三打散酒,一邊問道。
張老三渾濁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去,當然去!國才他爹活著時候還常給我煙抽呢,我得去送送老人家。"
老王撇撇嘴,心想這老酒鬼又惦記上人家的酒了。但他沒說什麼,隻是把裝滿散酒的塑料瓶遞給張老三:"少喝點,彆又像上回在王寡婦家那樣吐得滿地都是。"
張老三嘿嘿笑著,擰開瓶蓋先灌了一大口,劣質白酒的辛辣讓他眯起了眼睛。他抹了抹嘴,搖搖晃晃地往李國才家走去。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初冬的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張老三裹緊那件油光發亮的棉襖,嘴裡哼著不成調的小曲。路過村口那棵老槐樹時,他忽然打了個寒顫,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樹後盯著他。但當他轉頭看去,隻有光禿禿的樹枝在風中輕輕搖晃。
"見鬼了..."張老三嘟囔著,加快了腳步。
李國才家燈火通明,院子裡搭著靈棚,白色的挽聯在風中輕輕飄動。張老三一進門就聞到了酒菜的香味,肚子立刻咕咕叫了起來。
堂屋裡已經坐了七八個人,都是李家的親戚鄰居。李國才見張老三來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三叔來了,坐吧。"
張老三點點頭,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的酒瓶和菜肴。他找了個空位坐下,不等主人招呼,就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白酒。
"國才啊,你爹走得突然,但也是壽終正寢,你彆太難過。"張老三裝模作樣地安慰道,同時把酒杯送到嘴邊,一口灌了下去。火辣辣的感覺從喉嚨一直燒到胃裡,他滿足地歎了口氣。
李國才歎了口氣:"三叔說得對。爹活了七十八,也算高壽了。就是走得太突然,連句話都沒留下..."
屋裡的人開始七嘴八舌地回憶李老爺子的生前事跡,張老三一邊附和著,一邊不停地給自己倒酒。幾杯下肚,他的臉漲得通紅,話也多了起來。
"老爺子人好啊!去年冬天我發高燒,他還給我送過一碗薑湯..."張老三說得聲情並茂,其實這事是他編的。李老爺子生前最看不慣的就是他這種遊手好閒的酒鬼。
守夜的人們輪流講著故事,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張老三越喝越多,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得模糊。他隱約聽到有人說要去院子裡燒紙錢,但他已經醉得抬不起頭,趴在桌子上打起了瞌睡。
"三叔,三叔?"有人推了推他,"我們要去燒紙了,你要一起嗎?"
張老三含糊地應了一聲,卻沒有動彈。他感覺有人給他披了件衣服,然後腳步聲漸漸遠去。他沉浸在酒精帶來的昏沉中,很快進入了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刺骨的寒意把張老三凍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抬起頭,發現堂屋裡一片漆黑,隻有慘白的月光從窗戶照進來,在地上投下詭異的影子。
"人呢?"張老三嘟囔著,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他環顧四周,發現屋裡空無一人,連靈前的長明燈都熄滅了。
屋外靜得可怕,連蟲鳴聲都沒有。張老三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慌,他摸索著站起來,腿因為久坐而發麻,差點摔倒。
"國才?有人嗎?"他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堂屋裡回蕩,顯得格外刺耳。
沒有人回答。
張老三摸索著走到門口,發現院子裡的靈棚還在,但一個人影都沒有。紙錢的灰燼被風吹得四處飄散,像一群黑色的小蝴蝶。
"這幫人,走也不叫我一聲..."張老三抱怨著,卻感到一絲不對勁。按理說頭七守夜要通宵的,怎麼會半夜就都走了?
就在這時,他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
"哢嗒。"
像是木頭摩擦的聲音。
張老三的血液瞬間凝固了。他緩緩轉身,發現堂屋正中有口棺材。
“怎麼突然多出口棺材?不是四天前就下葬了麼?來的時候根本沒有。”張老三的酒醒了大半。
月光下,黑漆漆的棺材靜靜地停放在兩條長凳上。張老三死死盯著它,心臟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