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蹲在田埂上,粗糙的手指撚著一穗稻穀,眉頭擰成了疙瘩。今年的收成好得出奇,稻穗沉甸甸的,穀粒飽滿得幾乎要撐破外殼。這本該是件高興事,可王三心裡卻像壓了塊石頭。
"三哥,你這稻子長得可真邪性啊!"隔壁田的老李頭拄著鋤頭,眯眼望著王三的稻田,"比我們家的早了半個月熟不說,這穗頭都快趕上我手腕粗了。"
王三沒搭腔,隻是用沾滿泥土的指甲掐開一粒稻穀,乳白的漿汁立刻滲了出來。按理說這時候稻子該是蠟熟期,可王三田裡的稻子已經完熟,明天就能開鐮。
"哎,你田裡那個稻草人啥時候紮的?"老李頭突然問道。
王三的手一抖,稻穗掉在了地上。他緩緩轉頭看向稻田中央——那裡立著一個約莫成人高的稻草人,戴著一頂破舊的草帽,身上套著件褪色的藍布衫,兩隻用黑紐扣做的眼睛在夕陽下泛著詭異的光。
"不...不是我紮的。"王三的聲音有些發乾。
老李頭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是你還能是誰?總不會是它自己長出來的吧?"說完自己先笑了起來,笑聲在空曠的田野上顯得格外刺耳。
王三沒笑。他清楚地記得,三天前這塊田裡還什麼都沒有。這個稻草人就像是憑空出現的,而且...王三總覺得那對紐扣眼睛在盯著自己看。
夜幕降臨後,王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窗外傳來稻田裡特有的沙沙聲,像是無數稻穗在竊竊私語。突然,那聲音變了調,不再是風吹稻浪的規律響動,而是一種有節奏的、仿佛赤腳踩在泥地上的"啪嗒"聲。
王三猛地坐起身,額頭沁出一層冷汗。他摸黑下了床,抄起門後的鐵鍬,輕手輕腳地推開了房門。
月光很亮,照得稻田像鋪了一層銀粉。王三眯起眼睛看向田中央——稻草人還在那裡,草帽微微歪著,藍布衫的一角被夜風掀起。就在王三鬆了口氣準備回屋時,他分明看到稻草人的頭轉動了一下,紐扣眼睛反射著冷冰冰的月光。
"誰在那兒!"王三大喝一聲,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響亮。
沒有回應。隻有夜風吹過稻田的沙沙聲。王三握緊鐵鍬,壯著膽子朝田裡走去。泥水沒過他的腳踝,冰涼刺骨。當他走到距離稻草人還有五六步遠時,一陣突如其來的風掀翻了草帽,露出下麵用稻草紮成的頭顱——那裡本該是稻草捆紮的痕跡,卻隱約浮現出一張模糊的人臉。
王三倒吸一口涼氣,踉蹌著後退幾步,鐵鍬"咣當"一聲掉在水田裡。等他再定睛看時,草帽已經重新蓋在了稻草人頭上,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第二天一早,王三頂著兩個黑眼圈去田裡查看。稻草人好好地立在原地,草帽端正地戴著,藍布衫也服帖地掛在稻草紮成的身軀上。王三繞著它轉了兩圈,甚至伸手扯了扯它的衣袖——就是普通的稻草和舊衣服,沒什麼特彆的。
"昨晚肯定是眼花了。"王三自言自語道,卻還是忍不住多看了那對紐扣眼睛幾眼。
接下來的幾天,村裡開始傳出怪事。先是張寡婦家的雞少了兩隻,隻在稻田邊上發現幾根零散的羽毛;然後是趙鐵匠的羊羔不見了,泥地上留著奇怪的腳印,既不像狗也不像狼;最離奇的是老李頭家的看門狗,整夜對著王三的稻田狂吠,天亮後卻蔫頭耷腦地縮在窩裡,喂食都不肯出來。
"三哥,你那田裡是不是有啥不乾淨的東西?"趙鐵匠在村口攔住王三,黝黑的臉上寫滿不安,"我家那羊羔脖子上有牙印,可那牙印...那牙印像是人的啊!"
王三心裡"咯噔"一下,想起昨晚他又聽到稻田裡有動靜,趴在窗戶上看時,似乎有個黑影在稻草人旁邊蠕動。當時他以為是野狗,現在想來...
"胡咧咧啥呢!"王三強裝鎮定,"準是山上的狼下來了,我今晚上田邊守著,看看到底是個啥。"
當天夜裡,王三沒敢睡覺,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裡,身邊放著砍柴的斧頭。月亮被雲層遮住,稻田淹沒在黑暗中,隻有風吹過時才能隱約看到稻浪起伏。
到了後半夜,王三的眼皮開始打架。就在他快要撐不住時,稻田裡突然傳來"嘩啦"一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從水裡站了起來。王三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抄起斧頭就往外衝。
夜空中劃過一道閃電,刹那間照亮了整個稻田。王三看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稻草人不再是直挺挺地立著,而是彎著腰,雙臂下垂,藍布衫的袖口滴著泥水。更可怕的是,在它腳邊躺著一頭小牛犢,脖子以一種不正常的角度扭曲著。
雷聲轟然炸響,王三的腿像灌了鉛一樣動彈不得。借著又一道閃電的光,他看到稻草人緩緩抬起了頭,紐扣眼睛閃爍著詭異的光澤。然後,它伸出稻草紮成的手臂,抓住牛犢的一條後腿,拖著它慢慢走向稻田深處。
雨水開始傾盆而下,王三終於找回了身體的掌控權。他跌跌撞撞地跑回屋裡,把門閂死,又拖來桌子抵住門板。一整夜,他都能聽到稻田裡傳來"咕嘰咕嘰"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泥水裡打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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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後,雨停了。王三鼓起勇氣來到田裡,發現稻草人回到了原來的位置,隻是藍布衫上沾滿了泥漿,袖口還掛著幾根牛毛。田埂上有一道明顯的拖痕,一直延伸到稻田深處,但那裡除了被壓倒的稻子外,什麼也沒有。
王三發瘋似的沿著拖痕尋找,最終在田中央發現了一塊被壓平的圓形區域,周圍的稻子呈放射狀倒伏。最中央的泥土呈現出不自然的黑色,像是被什麼東西腐蝕過一樣。王三用樹枝撥了撥,翻出幾塊白色的碎片——那是牛犢的骨頭,已經被啃得乾乾淨淨。
"三哥!三哥!"遠處傳來老李頭的喊聲,"劉老漢家的牛犢不見了,你看見沒?"
王三的手一抖,骨頭碎片掉回了泥裡。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最後隻是搖了搖頭,拖著沉重的步子離開了那塊詭異的空地。
當天下午,王三找了村裡的幾個壯勞力,帶著火把和煤油來到田裡。他什麼也沒解釋,隻是指著稻草人說:"燒了它。"
"好好的稻草人燒了乾啥?"有人不解地問。
"燒了它!"王三幾乎是吼出來的,眼睛布滿血絲,"不燒它,今晚不知道誰家的牲口又要遭殃!"
眾人麵麵相覷,但看到王三癲狂的樣子,還是照做了。當火把碰到稻草人的藍布衫時,火焰"轟"地一聲竄起老高,顏色卻不是常見的橙紅,而是一種詭異的綠色。火堆裡傳出"吱吱"的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尖叫。更奇怪的是,明明下過雨,稻田裡的泥漿卻迅速乾涸開裂,仿佛所有的水分都被火焰吸走了。
燒了足有半個時辰,稻草人才徹底化為灰燼。王三一直站在旁邊看著,臉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當最後一縷青煙消散在空氣中時,他長舒一口氣,癱坐在了田埂上。
然而事情並沒有結束。當天晚上,村裡所有人都聽到了稻田裡傳來的聲音——不是風吹稻浪的沙沙聲,而是無數細小的、像是牙齒咀嚼的"哢嚓"聲。第二天一早,王三的稻田裡出現了一個直徑約三丈的圓形區域,那裡的稻子全部消失了,隻留下整齊的切口,像是被什麼東西齊根咬斷的。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片空地的中央,泥土上清晰地印著一個巨大的、像是鳥類爪印的痕跡,每個趾爪都有成年人的手臂那麼長。
王三當天就病倒了,高燒不退,嘴裡不停地念叨著"稻草人"三個字。村裡人請了赤腳醫生,又找了神婆做法,都無濟於事。直到第七天,王三的高燒才莫名其妙地退了,但他從此再也不敢靠近那塊稻田,甚至不願意提起那天發生的事情。
秋收時,王三家那塊曾經長勢驚人的稻田,產量反而比往年還要低。而那個被燒掉的稻草人,成了村裡人茶餘飯後的談資。有人說看到它在月夜下行走,有人說聽到它在風雨中低語,但誰也沒有確鑿的證據。
隻有一點是確定的——從那以後,村裡再也沒人紮過稻草人。每當有人問起原因,老人們就會神秘地搖搖頭:"稻草人這東西,紮不好會招來"稻靈"的..."
至於"稻靈"究竟是什麼,沒人能說得清楚。它可能是一種自然靈體,也可能是某種尚未被科學解釋的現象。唯一知道真相的,或許隻有那些被咬斷的稻稈,和那片至今寸草不生的圓形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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