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剩下的送餐過程,胡正言都處於一種恍惚狀態。那兩具屍體的影像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尤其是那個年輕死者睜大的眼睛,仿佛在質問著他什麼。
回到家已是深夜。胡正言衝了個熱水澡,試圖洗去那種粘在皮膚上的不適感。躺在床上,他告訴自己:明天一切都會恢複正常,他會忘記今晚的事。
但他錯了。
第一個噩夢在三天後降臨。
胡正言夢見自己回到了那條胡同,霧氣比那天晚上還要濃重。他推著電動車,卻發現路麵上的血跡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血泊,幾乎無法避開。當他試圖騎行穿過時,血泊突然變得粘稠如膠,車輪陷了進去。然後他聽到了聲音——
"你從我們身上碾過去了..."
胡正言驚醒了,渾身冷汗。窗外,天剛蒙蒙亮。他告訴自己那隻是個夢,一個因為內疚而產生的普通噩夢。
但噩夢沒有停止。接下來的兩周裡,幾乎每晚他都會做類似的夢。有時是在那條胡同,有時是在其他陌生的地方,但總有兩個模糊的身影跟隨著他,重複著同樣的話:"你從我們身上碾過去了..."
白天,胡正言變得越來越恍惚。辦公室裡的同事開始注意到他的異常。
"老胡,你最近臉色很差啊。"李偉關切地問,"生病了?"
"沒什麼,就是睡不好。"胡正言勉強笑了笑。
"是不是兼職太累了?要我說,你這年紀就彆那麼拚了。"
胡正言搖搖頭,沒有解釋真正的原因。誰會相信他因為穿過一個車禍現場而做噩夢呢?他自己都覺得荒謬。
但噩夢越來越真實。昨晚的夢裡,他甚至看清了那兩個身影的臉——就是他在胡同裡看到的兩具屍體。年輕的那個指著他電動車的後輪,聲音不再是模糊的低語,而是清晰的控訴:"你從這裡碾過去了,我們感覺到了..."
胡正言開始害怕睡覺。他買了安眠藥,但藥物隻能讓他更快入睡,卻阻止不了噩夢的造訪。他的黑眼圈越來越重,工作效率直線下降,連外賣站點的經理都問他是不是要考慮休息一段時間。
"我沒事。"他總是這樣回答,然後繼續機械地完成每天的工作。
直到那個星期天的下午。
胡正言決定徹底清洗他的電動車。也許,他潛意識裡希望這樣能洗去一些什麼。他把車推到小區的公共水龍頭旁,拿出刷子和清潔劑,開始仔細擦洗。
當他清洗後輪時,刷子碰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胡正言蹲下身,湊近查看。在輪軸和擋泥板之間的縫隙裡,有一小塊暗色的、皮革般的物質粘在那裡,周圍還纏繞著幾根黑色的毛發。
胡正言的手指顫抖起來。他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摳下那塊東西,放在掌心觀察。大約兩厘米見方,一麵是暗紅色的,另一麵...另一麵是淡黃色的,帶著微小的凸起...
他突然明白了那是什麼。
一塊帶頭發的人的頭皮。
胡正言的胃部劇烈抽搐,他衝到旁邊的花壇邊乾嘔起來。那塊小小的皮膚組織從他手中掉落,但他已經看清了,太清楚了——那晚在胡同裡,他的電動車不僅經過了血跡,還實實在在地碾過了死者的...部分身體。
"你從我們身上碾過去了..."
現在他明白了夢中那些控訴的含義。不是象征性的,不是心理作用,而是字麵意義上的真實——他的車輪確實碾過了死者的殘骸。
胡正言癱坐在地上,背靠著花壇,全身發抖。霧氣似乎又在他眼前彌漫開來,即使此刻陽光明媚。他想起那兩個死者的臉,想起他們大睜的眼睛,想起胡同裡那股濃重的血腥味...
而現在,他們的部分身體組織,曾經附著在他的電動車上,和他一起穿過了大半個城市。
胡正言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他坐在沙發上,盯著牆壁,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在不斷重複:我碾過了死人,我帶著死人的一部分穿行在城市裡...
夜幕降臨,胡正言沒有開燈。黑暗中,他仿佛又聽到了那個聲音,但這次不是來自夢境,而是來自他的電動車,此刻正停放在樓下的停車棚裡。
"你從我們身上碾過去了..."
胡正言捂住耳朵,但那聲音似乎來自他的腦海深處。他知道,從那個霧夜開始,有些東西就永遠改變了。不是世界,而是他自己——他再也回不到從前那個麻木但平靜的生活了。
窗外,霧氣又開始聚集。胡正言蜷縮在沙發角落,眼睛大睜著,等待著下一個噩夢的降臨,或者更糟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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