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和開了二十三年長途貨車,跑遍了大半個中國。從東北的雪原到西南的深山,從沿海的高速到西北的戈壁,車輪碾過的裡程能繞地球十幾圈。在司機圈子裡,他有個外號叫"活地圖",不僅因為他對全國路網了如指掌,更因為他知道那些隻有老司機才懂的夜路禁忌。
"跑夜路,最忌諱三件事。"每當有新人請教,李家和就會豎起三根粗糙的手指,"第一,不撿路邊的東西,不管是錢包、首飾還是其他什麼;第二,不回應陌生人的呼喚,尤其是在荒郊野外;第三,絕對不在子時晚上11點到淩晨1點)停車在荒無人煙的地方。"
這些規矩聽起來像是迷信,但李家和見過太多不信邪的同行出事了。老張在山西拉煤時撿了路邊一個金鐲子,結果第二天就翻車摔斷了腿;小王在四川山區回應了一個女人的呼救聲,結果發現那地方方圓十裡根本沒人住;最慘的是老劉,在甘肅戈壁半夜停車解手,從此人間蒸發,隻留下空蕩蕩的貨車停在路邊,車門大開,發動機還在轉。
李家和一直嚴格遵守這些禁忌,直到那個雨夜,在貴州的深山裡,他還是撞邪了。
那是2018年的深秋,李家和接了一單從貴陽到遵義的貨。原本計劃下午出發,天黑前就能到,結果裝貨時出了岔子,耽誤到晚上八點才上路。貴州的山路本就難走,加上那天霧氣濃重,還飄著細雨,能見度極差。
"今晚怕是得慢點開了。"李家和對著後視鏡自言自語,鏡子裡映出他疲憊的臉——五十出頭,皺紋深刻,眼睛因為常年熬夜布滿血絲。
車子駛出貴陽不久,雨勢漸大。雨刷器在擋風玻璃上劃出規律的弧線,李家和盯著前方被車燈照亮的雨幕,心裡盤算著路線。按導航,他應該走g75蘭海高速,但前方電子牌顯示高速因塌方封閉,需要繞行。
"真他媽倒黴。"李家和啐了一口,不得不跟著車流拐上了一條省道。這條路他以前走過幾次,記得要穿過幾個隧道,翻過兩座山,雖然繞遠但還算安全。
然而開了約莫一個小時後,李家和發現不對勁。導航上的路線開始亂跳,一會兒顯示他在高速上,一會兒又出現在不知名的鄉道上。更詭異的是,路上其他車輛越來越少,最後隻剩下他一輛車在雨中獨行。
"見鬼了。"李家和拍了拍導航儀,但無濟於事。他掏出手機想重新規劃路線,卻發現沒有信號。窗外,雨越下越大,山間的霧氣像活物一樣在路麵上流淌。
就在這時,前方出現了一個岔路口。李家和確信這條路以前沒有岔道,但此刻右側卻多出一條窄窄的上坡路,路口立著一個歪斜的木牌,上麵用紅漆寫著模糊的字跡,在雨夜中看不真切。
李家和猶豫了。按常理應該直行,但直覺告訴他那條新出現的路可能是捷徑。多年的駕駛經驗讓他對道路變化異常敏感,這條憑空出現的路讓他心裡發毛。
"可能是新修的村道吧。"他自我安慰道,決定賭一把,打了方向盤拐上那條小路。
一上坡,李家和就後悔了。這條路窄得幾乎容不下他的貨車,兩側是黑壓壓的樹林,樹枝刮擦著車廂,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路麵坑窪不平,車子顛簸得像在浪尖上的小船。更糟的是,霧氣越來越濃,車燈隻能照亮前方不到十米的路。
李家和額頭滲出冷汗,想掉頭回去,卻發現路太窄根本無法回轉。他隻能硬著頭皮往前開,祈禱這條路能儘快連接到主路上。
開了約莫二十分鐘,前方出現了一個人影。李家和立刻警覺起來,放慢車速。在車燈的照射下,他看清那是一個穿紅色雨衣的女子,站在路邊,背對著車子,似乎在等什麼。
李家和的心跳加速了。夜路禁忌第二條:不回應陌生人的呼喚。他決定裝作沒看見,保持車速通過。
就在車子即將駛過那女子時,她突然轉過身來。李家和從餘光中瞥見一張慘白的臉,嘴唇卻紅得異常,在雨衣的兜帽下顯得格外刺目。更詭異的是,她舉起手,做了一個停車的手勢。
李家和猛踩油門,車子加速衝了過去。後視鏡裡,那個紅衣女子依然站在原地,手臂懸在半空,姿勢僵硬得不像活人。
"見鬼了見鬼了..."李家和喃喃自語,握方向盤的手微微發抖。就在這時,前方又出現了一個人影——還是那個紅衣女子,站在同樣的位置,做同樣的手勢!
李家和感到一陣寒意從脊背竄上來。這不可能!他明明已經開過了她,怎麼可能又出現在前麵?除非...
除非那不是人。
李家和咬緊牙關,再次加速衝了過去。這次他死死盯著後視鏡,隻見那女子在他駛過後,緩緩放下了手臂,然後——消失了。
不是走開,不是被夜色吞沒,而是像被擦掉的粉筆畫一樣,憑空消失了。
李家和的後背全濕透了,不知是冷汗還是滲進來的雨水。他知道自己撞邪了,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快離開這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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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開了不到五分鐘,第三次,那個紅衣女子又出現在前方。這次她站得更靠近路中央,紅色雨衣在車燈下像血一樣刺眼。
李家和麵臨抉擇:要麼衝過去,可能撞上她;要麼停車,違反最大的禁忌。他的理智告訴他應該衝過去,但那女子突然做了一個他意想不到的動作——她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了什麼東西。
在車燈照射下,李家和看清了那是一個布娃娃,濕漉漉的,缺了一隻眼睛。女子捧著娃娃,朝車子方向遞過來,似乎在示意他停車拿走。
這一刻,李家和動搖了。也許她真的需要幫助?也許隻是個迷路的村婦?二十三年駕駛生涯中,他第一次猶豫是否要打破自己的規矩。
車子緩緩減速,最終停在了女子麵前。李家和搖下車窗,雨水立刻潑了進來。
"大姐,需要幫忙嗎?"他問道,聲音因為緊張而嘶啞。
女子沒有回答,隻是將布娃娃又往前遞了遞。李家和這才注意到她的手臂異常蒼白,皮膚下隱約可見青紫色的血管。
"你的孩子丟了玩具?"李家和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伸手去接那個布娃娃。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碰到娃娃的瞬間,女子突然抬起頭。兜帽下的臉讓李家和血液凝固——那不是人臉,而是一張腐爛的麵具,皮膚剝落處露出森森白骨,嘴唇爛掉了,露出一個詭異的、永恒的微笑。
最恐怖的是她的眼睛——沒有眼白,整個眼眶裡全是漆黑的,像兩個無底洞。
李家和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猛地縮回手,掛上倒檔就要後退。但已經晚了。女子以不可能的速度撲向車窗,腐爛的手指抓住了他的手腕。
觸感冰冷刺骨,像被死人握住。李家和拚命掙紮,卻無法掙脫。女子腐爛的臉貼近車窗,黑漆漆的眼睛直視著他,嘴角裂開一個更大的笑容。
"你終於停車了..."她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帶著回音,"我等了好久好久..."
李家和感到一陣眩暈,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女子的紅色雨衣像血一樣擴散開來,覆蓋了整個擋風玻璃。他最後的意識是聽到女子說:"現在,輪到你等我了..."
當李家和再次清醒時,他發現自己坐在駕駛座上,車子停在路邊,發動機還在運轉。天已經蒙蒙亮了,雨也停了。他渾身濕透,手腕上有一圈青紫色的指印。
副駕駛座上,放著那個缺了一隻眼睛的濕布娃娃。
李家和顫抖著拿起手機,這次有信號了。gps顯示他在一條廢棄多年的老路上,這條路早在五年前就因山體滑坡被封,官方記錄上有三名村民在那次事故中遇難,其中一名是穿紅雨衣的年輕母親,她當時正在尋找女兒丟失的布娃娃...
那天之後,李家和再也沒開過長途貨車。他在老家小鎮上開了間小賣部,過著平靜的生活。但每到雨夜,他都會鎖好門窗,拉上窗簾,生怕從玻璃的反光中,再次看到那個穿紅雨衣的身影。
而那個布娃娃,他一直鎖在抽屜最深處,從不敢丟棄——因為夜路禁忌第一條:不撿路邊的東西。既然撿了,就再也甩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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