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刀把殺豬刀在磨刀石上蹭了蹭,刀刃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鄰村王家的年豬已經收拾妥當,豬頭用麻繩拴著掛在扁擔一頭,另一頭是沉甸甸的酬勞——半扇豬肉和兩吊銅錢。
"陳師傅,這天都黑了,要不就在我家歇一晚?"王老漢站在院門口,手裡提著盞油燈。
"不了,家裡婆娘等著呢。"陳三刀把扁擔往肩上一扛,"這條路走了二十年,閉著眼都能摸回去。"
王老漢還想說什麼,陳三刀已經大步流星地走進了夜色中。王老漢望著他的背影,油燈的光在風中搖晃,照得他臉上的皺紋更深了幾分。
山裡的夜來得快,陳三刀剛走出村子沒多遠,天就徹底黑了下來。他摸出火石,點燃了隨身帶的鬆脂火把。火光跳動,照亮前方三尺見方的山路。這條路他確實走了無數遍,哪塊石頭凸起,哪棵樹歪著脖子,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可今晚有些不對勁。
火把的光比平時亮得多,照得路邊草叢裡的露珠都閃閃發亮,像是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陳三刀緊了緊肩上的扁擔,豬頭在他背後晃蕩,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見鬼了..."他嘟囔著,加快了腳步。
山風突然大了起來,吹得火把"呼呼"作響,火苗躥得老高,在陳三刀臉上投下跳動的陰影。他感覺背後有什麼東西跟著,可每次回頭,除了自己搖晃的影子,什麼也沒有。
路邊的老槐樹今晚看起來格外猙獰,枝丫扭曲著伸向夜空,像要抓取什麼。陳三刀記得這棵樹,往常它隻是安靜地立在路邊,從沒像現在這樣張牙舞爪。
"沙沙——"
不是風聲。陳三刀猛地站住,火把往前一送。路邊的灌木叢紋絲不動,可那聲音分明是從那裡傳來的。他咽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滾動。
"誰在那兒?"
沒有回答。隻有火把燃燒的"劈啪"聲。
陳三刀繼續往前走,可腳步已經不那麼堅定了。山路拐了個彎,前麵應該是塊平坦的石頭,他往常總在那裡歇腳。可今晚,石頭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向下延伸的小路。
"怪了..."陳三刀撓撓頭,火把的光照在小路上,路麵濕漉漉的,像是剛下過雨。可他分明記得今天是個大晴天。
豬頭突然劇烈晃動起來,麻繩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陳三刀回頭一看,豬頭的眼睛不知何時睜開了,直勾勾地盯著他。他手一抖,差點把火把扔出去。
"活見鬼!"他罵了一句,伸手去合豬頭的眼皮。手指碰到那冰冷的眼皮時,他分明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皮下滾動。
陳三刀猛地縮回手,火把的光晃了晃,照亮了前方。那條小路還在,可兩旁的山石不知何時變得棱角分明,像是無數張扭曲的人臉。他額頭滲出冷汗,順著太陽穴滑下來。
"走錯路了?"他自言自語,轉身想往回走。可回頭一看,來時的路已經不見了,隻有密密麻麻的樹,樹乾上布滿眼睛狀的疤痕,在火光中一眨一眨。
陳三刀的心跳得像擂鼓,他加快腳步,隨便選了個方向走去。火把的光越來越暗,像是被什麼東西吸走了。他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很輕,但確實存在,和他保持著同樣的節奏。
"誰?!"他猛地轉身,火把的光劃出一道弧線。
什麼都沒有。隻有無邊的黑暗在火光照不到的邊緣蠕動。
陳三刀開始小跑,扁擔上的豬肉和豬頭晃得更厲害了。他感覺腳下的路在傾斜,像是要把他引向某個地方。火把的光突然照到前方一片空曠——是懸崖!
他急忙刹住腳步,碎石從懸崖邊緣滾落,久久聽不到回聲。冷汗浸透了後背的衣衫。這裡不該有懸崖的,這條路他走了二十年,從沒見過什麼懸崖。
"不對...這不對..."陳三刀喃喃自語,轉身想離開。可就在這時,火把"噗"地一聲熄滅了。
黑暗中,他感到有什麼東西從背後推了他一把。
陳三刀向前撲去,雙手在空中亂抓,卻隻抓到冰冷的空氣。墜落的過程中,他最後看到的是懸崖壁上浮現出的無數張人臉,每一張都張著嘴,像是在無聲地大笑。
第二天,王老漢帶著村民在山腳下找到了陳三刀的屍體。他仰麵朝天,眼睛瞪得老大,嘴角卻詭異地向上翹著,像是在笑。最奇怪的是,那個豬頭不見了,現場隻留下一截斷掉的麻繩,斷口處參差不齊,像是被什麼東西咬斷的。
村民們把陳三刀埋在了發現他的地方。有人說,每到月圓之夜,還能聽到山路上有腳步聲,和殺豬刀在磨刀石上蹭動的"沙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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