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輕手輕腳地退出堂屋,王福走在最後,帶上門時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牆上的影子——隻有他們三人的,再無異樣。
那晚,王福和李秀英幾乎沒睡。他們擠在裡屋的床上,聽著堂屋方向是否有異常響動。小虎倒是在父母中間睡得香甜,偶爾還說幾句夢話。
"會不會是......"李秀英欲言又止。
"是什麼?"王福問。
"不是老祖公,"李秀英聲音壓得極低,"是彆的什麼東西跟著回來了。"
王福心頭一緊。山裡人信這個,七月半鬼門開,有些孤魂野鬼會趁機混進來討香火。如果真是這樣,那就麻煩了。
"明天再看看,"王福安慰妻子,"也許是我們想多了。"
第二天是七月十四,按習俗要繼續供奉老祖公。王福一大早就去村頭張巫師家要了張符,貼在堂屋門框上。張巫師聽說影子的事,撚著山羊胡說可能是"路過的",讓他彆太擔心,送祖時多燒些紙錢打發走就行。
白天一切如常。王福下地乾活,李秀英在家準備祭品,小虎跟著村裡孩子去溪邊捉魚。太陽落山時,一家人又聚在堂屋,點上油燈陪老祖公。
這次王福特意注意牆上的影子。起初一切正常,三個人的影子投在地上,隨著油燈的晃動而搖曳。但就在李秀英往供桌上添酒時,王福突然發現——牆上又出現了第四個影子。
這次更清晰了。
那影子確實像個佝僂老人,頭上似乎還包著頭巾,就"站"在李秀英身後。當李秀英移動時,那影子也跟著移動,但總是慢半拍,像是......在模仿她的動作。
王福喉嚨發緊,想提醒妻子又怕嚇著她。就在這時,小虎突然指著牆壁:"阿爹,老爺爺又來了!"
李秀英猛地回頭,正好看到自己的影子與那個詭異影子在牆上重疊又分開。她驚叫一聲,手中的酒壺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油燈的火苗劇烈晃動,牆上的影子扭曲成可怕的形狀。那個多餘的影子突然變得很大,幾乎占據了半麵牆,然後又迅速縮小,最後固定在供桌旁的角落,一動不動。
堂屋裡彌漫著包穀酒的香氣,混合著鬆針的清香,本該令人放鬆,此刻卻顯得格外詭異。王福強自鎮定,拉著妻兒跪下:"不知是哪路神仙路過寒舍,如有冒犯,請多包涵。明日一定多備香火紙錢,恭送您上路。"
沒有回應。油燈依舊亮著,牆上的影子也保持著那個詭異的姿態。
王福決定不再久留,拉著妻兒退出堂屋。這次他沒敢直接關門,而是留了一條縫——據說鬼魂不喜歡被關在密閉空間裡。
那晚,李秀英發起了高燒,嘴裡說著胡話。王福用土方子給她退燒,守到後半夜妻子才安穩睡去。小虎被嚇得不輕,蜷縮在床角,直到天亮才睡著。
七月十五,送祖的日子終於到了。
王福天沒亮就起床,去溪邊打了桶水,又去張巫師家求了張更厲害的符。張巫師這次神情嚴肅,給了他一把香灰,囑咐送祖時撒在門檻外。
"怕是招了不乾淨的東西,"張巫師撚著胡須說,"送祖時要格外小心,彆讓它跟著老祖公一起回去。"
王福心裡發毛,回家路上遇到幾個早起的村民,想打招呼又怕把晦氣傳給彆人,隻好低頭快步走過。
日上三竿時,李秀英的燒退了,但人還很虛弱。小虎倒是恢複了精神,跟在父親身後幫忙準備送祖的祭品。
"阿爹,今晚那個老爺爺會走嗎?"小虎問。
王福摸了摸兒子的頭:"會的,送祖時一起送走。"
下午,王福在堂屋門前燒了一大堆紙錢,嘴裡念叨著"各路神仙都有份"。李秀英強撐著做了幾個菜,擺在供桌上。小虎幫忙撒新鮮鬆針,這次鋪得比接祖時還要厚。
太陽落山前,送祖儀式開始了。王福領著全家跪在堂屋外,燒了三炷高香,又燒了一大摞紙錢。他特意多念了一段:"有主歸主,無主歸廟,莫要留戀陽間道......"
儀式結束後,王福鼓起勇氣推開堂屋門。油燈還亮著,他第一眼就看向牆壁——隻有他們三人的影子,那個詭異的第四人影不見了。
供桌上的飯菜看起來比前兩晚更"新鮮",似乎沒人動過。王福鬆了口氣,看來這次是真的送走了。
晚飯後,王福再次檢查堂屋,確認一切正常後才放心地吹滅了油燈。這盞陪伴了他們十幾年的老油燈,今晚終於可以安心休息了。
夜深人靜時,王福躺在床上,聽著妻子均勻的呼吸聲和兒子偶爾的夢囈,心裡的大石頭總算落了地。窗外,一輪明月掛在山巔,清冷的月光透過窗紙,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王福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那三天出現在牆上的,到底是老祖公的影子,還是彆的什麼東西?如果是老祖公,為什麼會有那麼詭異的舉動?如果不是,又是什麼跟著他們回來了?
這些問題可能永遠沒有答案。王福翻了個身,決定不再多想。山裡的事,有時候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畢竟,鬼門已經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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