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刮器在擋風玻璃上劃出兩道半圓,將雨水推向兩側。杜飛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方向盤,目光掃過前方被雨水模糊的道路。這是今天的最後一班車,從城區開往郊區的末班車,車廂裡隻有零星幾個乘客,大多昏昏欲睡。
杜飛已經在這條線路上跑了五年。17路公交車,從城市中心的交通樞紐到郊區的終點站,全程四十五分鐘,途經十二個站點。他熟悉這條路線上的每一個彎道,每一處坑窪,甚至每一盞時好時壞的路燈。
雨勢漸小,杜飛關掉了雨刮器。車子駛過一片老舊的工業區,廠房外牆斑駁,窗戶大多破碎。這裡曾經是城市的驕傲,如今隻剩下斷壁殘垣。再往前開,就是城鄉結合部,道路兩旁開始出現零星的平房和小商店。
"下一站,遊樂場西。"杜飛機械地報出站名,儘管他知道車上沒人會在這個站點下車。遊樂場已經廢棄十年了,周圍的居民也早已搬走,隻剩下鏽跡斑斑的旋轉木馬和倒塌的摩天輪骨架,在夜色中如同巨獸的骸骨。
就在公交車即將駛過遊樂場外圍時,杜飛的餘光捕捉到了一抹紅色。他下意識踩了刹車,車子微微一頓,幾個乘客抬起頭,困惑地看向前方。
遊樂場的鐵柵欄外,站著一個穿紅色連衣裙的小女孩,約莫七八歲的樣子。她背對著馬路,正在跳繩,嘴裡念念有詞。杜飛聽不清她在說什麼,但那節奏明顯是一首童謠。
"奇怪..."杜飛喃喃自語。這地方荒廢多年,周圍幾公裡內都沒有住戶,怎麼會有小孩子在這裡跳繩?而且是在這樣的雨夜。
他按了下喇叭,小女孩似乎沒聽見,繼續跳著她的繩。杜飛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停車,而是繼續向前駛去。後視鏡裡,那抹紅色漸漸消失在雨幕中。
"可能是附近新搬來的住戶吧。"杜飛這樣安慰自己,但心裡卻莫名地不安。那女孩跳繩的姿勢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太過規律,就像...就像機械重複的動作。
第二天傍晚,同樣的時間,杜飛再次駕駛17路公交車行駛在這條線路上。天氣晴朗,夕陽將道路染成橘紅色。當車接近遊樂場西站時,杜飛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速度。
她還在那裡。
同樣的紅色連衣裙,同樣的跳繩動作。這次小女孩是側身對著馬路,杜飛能看清她的臉——蒼白得不像話,嘴唇卻異常紅潤。她嘴裡依然念著那首童謠,這次杜飛聽清了幾句:
"...繩子繞,繩子轉,數到一百不吃飯..."
杜飛感到一陣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他確信這不是幻覺,昨天和今天,同一個孩子,同樣的地點,同樣的動作,甚至...同樣的衣服。
車子駛過時,小女孩突然轉過頭,直視著駕駛室裡的杜飛。她的眼睛大得出奇,黑得像是沒有瞳孔。杜飛猛地踩下油門,公交車加速駛離了這個詭異的場景。
接下來的幾天,杜飛開始刻意觀察那個地點。無論晴天雨天,傍晚六點四十五分左右,那個紅衣小女孩總會出現在遊樂場外圍跳繩。同樣的紅裙子,同樣的童謠,同樣的動作。
第五天,杜飛終於忍不住在員工休息室向老周提起了這件事。老周是這條線路上的老司機,再有三個月就退休了。
"老周,遊樂場西站那邊,最近有沒有新搬來的住戶?"杜飛裝作隨意地問道。
老周正往保溫杯裡倒熱水,聞言手頓了一下:"那鬼地方?十年前就沒人住了。怎麼突然問這個?"
"沒什麼,就是...好像看到有個小孩在那兒跳繩。"
老周的保溫杯"咣當"一聲掉在地上,熱水濺了一地。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你...你看到什麼了?"
杜飛被老周的反應嚇了一跳:"一個穿紅裙子的小女孩,傍晚時分在那兒跳繩,念著奇怪的童謠。"
老周顫抖著手撿起保溫杯,聲音壓得極低:"十年前...遊樂場還沒廢棄的時候,有個小女孩在那兒失蹤了。穿的就是紅裙子...她媽媽說她最喜歡跳繩。"老周咽了口唾沫,"後來在摩天輪下麵找到了她的...她的跳繩,但人一直沒找到。"
杜飛感到一陣眩暈:"你是說..."
"我什麼都沒說。"老周打斷他,"這條線路上怪事不少,但那個地方...我從來不在天黑後停車。你也最好這樣。"
那天晚上,杜飛特意提前了十分鐘發車,想避開那個詭異的時間點。但當車行駛到遊樂場附近時,儀表盤上的時鐘顯示六點四十三分。
杜飛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個熟悉的位置。紅衣小女孩不在那裡。他鬆了口氣,卻又感到一絲莫名的失落。
就在公交車即將駛過遊樂場大門時,杜飛從後視鏡裡看到了她——小女孩站在馬路中央,紅裙子在風中飄動,跳繩的一端拖在地上。她正朝著公交車奔跑,嘴巴一張一合,仿佛在喊著什麼。
杜飛的心臟幾乎停跳。他猛踩油門,公交車發出轟鳴,加速逃離。後視鏡裡,那個紅色的小點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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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杜飛請了病假。他整夜未眠,一閉眼就看到那個紅衣小女孩朝他跑來。他試圖說服自己那隻是幻覺,一個疲憊司機產生的錯覺。但老周的話卻不斷在耳邊回響。
一周後,杜飛強迫自己回到工作崗位。他換了早班,刻意避開傍晚時分。但恐懼已經在他心裡紮根,每次經過遊樂場,他都會不自覺地繃緊身體,眼睛不斷掃視後視鏡。
某個陰雨綿綿的下午,杜飛駕駛著空蕩蕩的公交車返回城區。雨點敲打著車頂,形成一種催眠的節奏。當車經過遊樂場時,杜飛習慣性地看了一眼那個位置——空無一人。
他鬆了口氣,繼續向前行駛。就在這時,一陣清脆的童謠聲突然從車廂後方傳來:
"繩子繞,繩子轉,數到一百不吃飯..."
杜飛渾身血液仿佛凝固了。他死死盯著後視鏡,車廂後排座位上,一個紅色的小身影正在輕輕搖晃,嘴裡哼著那首該死的童謠。
"不...這不可能..."杜飛顫抖著,不敢回頭。後視鏡裡,小女孩抬起頭,黑洞洞的眼睛直視著他,嘴角慢慢咧開,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杜飛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猛打方向盤。公交車失控地衝向路邊,在即將撞上電線杆的瞬間,他拚命踩下刹車。
車子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最終在距離電線杆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下。杜飛大口喘著氣,鼓起勇氣回頭看向車廂——
空無一人。
隻有雨滴敲打車窗的聲音,和杜飛自己劇烈的心跳。
第二天,杜飛遞交了辭職信。站長驚訝地看著這個一向可靠的司機:"乾得好好的,怎麼突然要辭職?"
杜飛沒有解釋,隻是搖搖頭:"我不能再開這條線路了。"
離開公交公司的那天,杜飛繞路去了遊樂場。白天的廢墟看起來沒那麼可怕,鏽蝕的遊樂設施靜靜地佇立在雜草叢中。他在鐵柵欄外站了很久,最終沒有進去。
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時,一陣微風吹過,草叢中有什麼東西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杜飛走近一看,是一根已經褪色的跳繩,一端係著一個小小的紅色蝴蝶結。
杜飛沒有碰它,隻是後退幾步,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他知道,無論那是什麼,都不屬於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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