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四娃是咱們村頭出了名的膽大包天,住在村西頭那間老瓦房裡。這龜兒子平時最愛吹噓自己啥子都不怕,黑更半夜敢一個人去亂墳崗撒尿。哪個曉得,就是這麼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莽娃兒,去年子七月半過後,硬是遭嚇得屁滾尿流,現在天一擦黑就鎖門閉戶,再也不敢說大話了。
事情要從去年收穀子那陣說起。那天張四娃在田頭忙到擦黑才收工,扛著鋤頭往屋頭走。路過老墳坡那片包穀地時,他忽然聽到地頭有"窸窸窣窣"的響動。張四娃以為是野豬在糟蹋莊稼,掄起鋤頭就衝進去,結果連個野豬毛都沒看到。他罵罵咧咧地轉身要走,忽然覺得後頸窩一涼,像是有人對著他脖子吹氣。
"哪個龜兒子裝神弄鬼?"張四娃猛地回頭,包穀杆子在晚風裡輕輕搖晃,哪有什麼人影。他啐了口唾沫,加快腳步往家走,總覺得背後有啥子東西跟著,回頭看了好幾道,路上空蕩蕩的啥也沒有。
到家後張四娃隨便扒了兩口冷飯就躺下了。睡到半夜,他突然覺得胸口悶得慌,像是壓了塊大石頭。迷迷糊糊睜開眼,借著窗戶外頭那點月光,他看到個黑影正騎在自己身上!那東西瘦得跟竹竿似的,兩隻手爪子按著他肩膀,腦袋低垂著,頭發絲都掃到他臉巴上了。
張四娃想喊,喉嚨裡卻像塞了團棉花,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他想掙紮,手腳卻像被捆住一樣動彈不得。那黑影慢慢抬起頭,張四娃看到張慘白慘白的臉,眼睛是兩個黑窟窿,嘴巴咧到耳根子,露出排黃板牙。
"嘿嘿嘿..."那東西發出老母雞下蛋般的笑聲,臭烘烘的口水滴滴答答落在張四娃臉上。張四娃嚇得魂飛魄散,拚命一掙,終於"啊"地一聲叫出來,那黑影"嗖"地就不見了。
張四娃一骨碌爬起來,點亮煤油燈,屋裡啥也沒有,但被單上濕了一大片,散發著腐肉般的惡臭。他再也不敢睡了,抱著把柴刀坐到天亮。
第二天張四娃頂著兩個黑眼圈去找村頭的王端公。王端公聽完直搖頭:"你娃兒撞到遊魂野鬼咯!七月半鬼門關沒關嚴實,跑出來的孤魂野鬼找替身哩。"
"那咋個辦嘛?"張四娃這回是真怕了。
王端公從神龕底下摸出張黃符:"貼門框上,再在床頭撒把糯米。記到,天黑莫出門,聽到啥子響動都莫答應。"
張四娃千恩萬謝地回家照做。頭兩天還算太平,第三天夜裡又出事了。半夜三更,張四娃被"咚咚咚"的敲門聲驚醒。他想起王端公的囑咐,捂著嘴巴不敢出聲。敲門聲停了,接著是"吱呀——"一聲,門閂自己在動!張四娃眼睜睜看著門閂慢慢滑開,房門無聲無息地開了條縫...
一隻青灰色的手從門縫裡伸進來,指甲又黑又長,在地板上刮出"刺啦刺啦"的聲響。張四娃嚇得縮進被窩直哆嗦,突然覺得腳那頭一沉,有啥子東西爬上床了!他鼓起勇氣掀開被角,看到個穿藍布衫的老太婆正順著床往他這邊爬,花白頭發亂蓬蓬的,臉皺得像乾棗皮,嘴角還掛著詭異的笑。
"娃兒...我的娃兒..."老太婆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冰涼的手爪子摸上張四娃的腳踝。張四娃"媽呀"一聲慘叫,連滾帶爬翻下床,抄起門背後的扁擔就掄過去。扁擔穿過老太婆的身體砸在牆上,那老鬼卻跟沒事人似的,繼續往他這邊爬。
張四娃奪門而逃,光著腳板在田坎上狂奔。背後傳來"啪嗒啪嗒"的腳步聲,他不敢回頭,一口氣跑到王端公家,"砰砰砰"把門捶得震天響。
王端公披著衣服出來,看到張四娃麵無人色地癱在門檻上,二話不說把他拽進屋,抓了把香灰撒在門口。說來也怪,那"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到了門前就停了,像是被啥子東西擋住了。
"你這娃兒惹大禍咯!"王端公點上三炷香插在香爐裡,"那老墳坡以前是亂葬崗,你肯定在那裡惹到不乾淨的東西了。"
張四娃這才想起來,前些天他在老墳坡解手時,好像對著個塌了一半的老墳頭撒了泡尿...
王端公歎口氣,從箱底取出個油紙包,裡頭是塊黑乎乎的玩意兒,聞著又腥又臭。"這是黑狗牙,你拿回去壓在枕頭底下。記住咯,從今往後,天黑莫出門,對野墳包放尊重些。"
說來也怪,自打放了黑狗牙,那些稀奇古怪的事再沒發生過。張四娃現在老實得很,天不黑就回家,路過老墳坡都要繞道走。有回喝醉了,他才跟要好的兄弟夥吐真言:"那些東西是真的有...老子親眼看到的...比活人還真..."
現在村裡人經常拿這事笑話張四娃,但隻要天一黑,家家戶戶都關緊門窗。畢竟在這山哢哢頭,哪個說得清那些遊魂野鬼是不是真的隻在七月半才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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