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害怕。"小荷忍不住小聲說。
"彆怕,很快就……"母親的話戛然而止。小荷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發現那支唯一的火把也熄滅了。
黑暗像一塊厚重的幕布瞬間落下,將她們完全包裹。小荷感到一陣眩暈,她伸手想抓住母親,卻撲了個空。
"媽?媽!"她的聲音在顫抖。
沒有回應。
小荷站在原地不敢動,耳朵捕捉著任何可能的聲響。雨聲、風聲、樹葉的沙沙聲,還有——她的心跳聲,大得仿佛整個山林都能聽見。
"小荷!"母親的聲音突然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站在原地彆動!我過來找你!"
小荷鬆了口氣,但隨即又緊張起來。她記得父親說過,在山裡迷路時最忌諱亂走,這樣隻會讓尋找的人更難找到你。她蹲下身,抱住膝蓋,努力讓自己不那麼害怕。
時間在黑暗中變得模糊。小荷不知道過了多久,十分鐘?半小時?她開始感到刺骨的寒冷,牙齒不受控製地打架。就在這時,她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像是腳步聲,但又比人類的腳步聲輕得多,幾乎像是踩在棉花上。
"媽?"她試探著叫了一聲。
腳步聲停了。然後,小荷看到了她這輩子都無法解釋的一幕:在不遠處的樹林間,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光點,很微弱,但在絕對的黑暗中顯得格外醒目。光點慢慢移動,逐漸勾勒出一個人的輪廓。
那是一個男人的背影,高大而瘦削,穿著深色的衣服。他沒有打傘,卻似乎不受雨水影響,步伐穩健地向前走著。最奇怪的是,小荷明明沒有看到任何光源,但那人的輪廓卻清晰可辨,就像月光專門為他一個人而存在。
不知為何,小荷並不感到害怕。相反,那個背影給她一種莫名的安全感,仿佛在哪裡見過。她不由自主地站起來,朝那個方向走去。
"爸爸?"這個詞突然跳進她的腦海,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父親已經死了,她親眼看到他被埋進土裡,沒有棺材,隻有一張草席。但那個背影——那挺直的腰背,那微微向左傾斜的走路姿勢,都和記憶中的父親一模一樣。
背影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隻是繼續向前走著。小荷發現自己正跟著他穿過一片密林,奇怪的是,那些本應阻擋去路的樹枝和灌木似乎自動為她讓開了路。
"小荷!"母親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你在哪?"
小荷想回應,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她回頭看了一眼,再轉回來時,那個神秘的背影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三隻山羊,正站在一片空地上安靜地吃草。
"羊!"小荷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媽,羊在這裡!"
林素梅跌跌撞撞地跑過來,看到羊群時幾乎癱軟在地。"謝天謝地……"她喃喃道,隨即又警覺地環顧四周,"你是怎麼找到它們的?"
小荷猶豫了一下。那個神秘的身影,那個可能是父親的身影,她該告訴母親嗎?就在她猶豫的時候,林素梅突然倒吸一口冷氣,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媽?你怎麼了?"小荷順著母親的目光看去,在羊群後麵的樹叢間,她再次看到了那個背影。這一次,背影靜靜地站在那裡,似乎在等待什麼。
林素梅的嘴唇顫抖著,眼淚混著雨水流下臉頰。"是……是你嗎?"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背影沒有回答,也沒有轉身,隻是微微點了點頭,然後抬起手,指向一個方向。
小荷和母親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朝那個方向看去。透過逐漸稀疏的雨幕,她們看到了遠處村子的燈火——那是她們來時的方向,是回家的路。
當她們再回頭時,那個背影已經消失了,仿佛從未存在過。隻有三隻山羊證明她們不是在做夢。
林素梅突然跪倒在地,放聲大哭。那哭聲撕心裂肺,像是要把這三個月來壓抑的所有悲痛都釋放出來。小荷也跟著哭了,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她知道,有什麼東西——也許是父親的愛——穿越了生死的界限,在她們最絕望的時刻給予了指引。
"我們回家。"良久,林素梅擦乾眼淚站起來,聲音恢複了平靜,但眼睛裡重新有了光彩,"把羊趕回去,然後……活下去。"
回村的路上,雨停了。小荷走在母親身邊,時不時回頭張望,但那個神秘的背影再也沒有出現。她不知道那是不是父親的靈魂,也不知道母親是否也看到了同樣的一幕。但有一件事她很確定:從今晚開始,她們將把這個秘密深埋心底,作為支撐她們度過艱難歲月的力量。
六十年後,已經頭發花白的林小荷坐在輪椅上,由外孫女推著來到山腳下的墓地。她的腿在那些年的勞動中落下了病根,但每年清明,她都會堅持親自來祭拜。
"外婆,要我給你講講新聞裡的事嗎?"年輕的外孫女蹲下身,輕聲問道。
林小荷搖搖頭,布滿皺紋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今天,我來講一個故事吧,"她望著父親和母親的墓碑,聲音輕柔得像是在自言自語,"關於一個雨夜,一團火把,和三隻走失的山羊……"
山風拂過墓前的白菊,花瓣輕輕顫動,仿佛在回應這個從未對外人提起過的秘密。在外孫女驚訝的目光中,老人平靜地講述著那個遙遠的夜晚,那個指引她們走出黑暗的背影,以及那個時代裡,最珍貴的東西如何以最不可思議的方式得以保存——那就是愛,永不消逝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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