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民最喜歡看鬼故事,尤其是古代那些智鬥鬼怪的故事。每天下了工,彆的工友要麼打牌喝酒,要麼去縣城裡找樂子,唯獨他喜歡窩在工棚的角落裡,捧著那本翻爛了的《古代誌怪故事集》看得津津有味。
"南陽宋定伯,年少時,夜行逢鬼。問之,鬼言:"我是鬼。"鬼問:"汝複誰?"定伯誑之,言:"我亦鬼。"鬼問:"欲至何所?"答曰:"欲至宛市。"鬼言:"我亦欲至宛市。"遂行數裡..."
王大民每次讀到宋定伯的故事,都會不自覺地念出聲來。他太喜歡這個故事了——宋定伯多聰明啊,遇到鬼不但不怕,還能騙鬼背他過河,最後把鬼變成羊賣了換錢。王大民常常幻想,要是自己也能遇到個鬼,一定要學宋定伯那樣,好好戲弄它一番。
"大民,又看那破書呢?"工友老張叼著煙走過來,"天天看鬼故事,小心真招來鬼。"
王大民嘿嘿一笑:"怕啥?我要是遇到鬼,就學宋定伯,把它變成羊賣了換酒喝!"
"你就吹吧!"老張搖搖頭走了,"真遇到鬼,不尿褲子才怪!"
王大民不以為意,繼續沉浸在鬼故事的世界裡。他今年三十五歲,在縣城建築工地乾了快十年,皮膚曬得黝黑,手掌上全是老繭。家裡有老婆和六歲的兒子,住在離縣城五十裡外的胡家村。每個月發工資,他都會寄大部分回家,自己隻留一點零花錢買煙和二手書。
這天晚上十點多,王大民剛洗完腳準備睡覺,手機突然響了。是妻子李秀蘭打來的。
"大民,小寶發高燒了,燒到四十度,村裡的赤腳醫生看了說不行,得送縣醫院..."電話那頭,李秀蘭的聲音帶著哭腔。
王大民一下子從床上彈起來:"彆急彆急,我這就回去!你們現在在哪?"
"還在家...我、我背不動他走那麼遠..."
"等著,我馬上回去!"
王大民掛掉電話,手忙腳亂地穿衣服。工友們都被吵醒了,老張問:"咋了?出啥事了?"
"我兒子發高燒,我得趕緊回去!"王大民邊說邊往門外衝。
"這大半夜的,哪還有車啊!"老張在後麵喊。
王大民跑到縣城汽車站,果然,最後一班車已經開走半小時了。他在車站門口急得直跺腳,掏出手機想叫個黑車,可這深更半夜的,打了幾個電話都沒人接。
"五十裡路..."王大民咬了咬牙,"走回去!"
他摸了摸口袋裡的三百塊錢和那本隨身帶著的《古代誌怪故事集》,邁開步子往胡家村方向走去。
縣城的路燈漸漸被甩在身後,王大民走上了鄉間土路。月光很亮,照得路麵泛著慘白的光。夜風涼颼颼的,吹得路邊的楊樹葉子沙沙作響。王大民走得很快,心裡隻惦記著兒子的病情,對周圍的黑暗並不在意。
走了約莫兩個小時,王大民來到了一片河灘地。這是清水河的一段,夏天水淺,可以踩著石頭過河。月光下,河水泛著銀光,河灘上的鵝卵石像無數隻眼睛,靜靜地注視著他。
王大民正要下河,忽然看見河灘上坐著一個人影。他嚇了一跳,定睛看去,是個穿白衣的老人,背對著他,似乎在低頭擺弄什麼。
"大爺,這麼晚了您在這乾啥呢?"王大民走近幾步問道。
老人緩緩轉過頭來。月光下,他的臉白得嚇人,眼睛卻黑得深不見底。"等人。"老人說,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
王大民心裡一顫,這老人的樣子讓他莫名想起書裡描述的鬼。但他很快鎮定下來——這世上哪有什麼鬼?不過是個古怪的老人家罷了。
"大爺,天這麼晚了,您等誰啊?要不我送您回家吧?"王大民好心地說。
老人搖搖頭:"我在等一個背我過河的人。"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澆在王大民頭上。背過河?這不正是宋定伯故事裡的情節嗎?他不由得後退半步,心跳加速。
"你...您家在哪邊?"王大民強作鎮定地問。
"對岸。"老人指了指河對麵,"我腿腳不便,過不了河。"
王大民咽了口唾沫。他忽然注意到,老人的白衣在月光下竟然沒有影子。而且這麼近的距離,他聽不到老人的呼吸聲。
"難道..."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他的腦海,"難道這真是...鬼?"
王大民想起宋定伯的故事,決定試探一下:"大爺,您...您不是人吧?"
老人突然笑了,露出兩排發黃的牙齒:"小夥子眼力不錯。我確實不是人,我是鬼。"
雖然有所準備,但親耳聽到"鬼"字從對方口中說出,王大民還是感到一陣眩暈。他的雙腿開始發抖,手心沁出冷汗。但奇怪的是,恐懼中又夾雜著一絲興奮——他真的要像宋定伯那樣,親身經曆一場人鬼奇遇了!
"那...那您等的人來了嗎?"王大民強忍著恐懼問。
"來了。"鬼盯著他,"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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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民倒吸一口涼氣。他想起宋定伯的應對方法,決定依樣畫葫蘆:"巧了,我也是鬼。"
鬼眯起眼睛:"哦?新死的?"
"對,新死的。"王大民順著說,"還不太懂規矩。"
鬼上下打量他:"難怪身上還有人味。你要去哪?"
"胡家村。"王大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