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長青突然明白了什麼："你是...學生？"
書頁又翻動起來，這次停在了扉頁。周長青看到上麵寫著自己的名字和班級，但除此之外，在頁麵的右下角，有一個模糊的印記，像是有人曾經在那裡寫過字，又被擦掉了。
周長青突然有了主意。他拿起鉛筆，在扉頁上輕輕塗抹。隨著鉛筆的移動，一個被擦掉的名字漸漸顯現出來：
"陳誌明，高三(4)班"
第二天，周長青去了校史館。校史館的管理員是個退休的老教師，姓趙，據說在學校工作了三十多年。
"趙老師，您知道二十年前高三(4)班有個叫陳誌明的學生嗎？"周長青問道。
趙老師推了推老花鏡，驚訝地看著他："陳誌明？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字？"
周長青心跳加速："我...我在一本舊書上看到的名字，有點好奇。"
趙老師歎了口氣，從抽屜裡拿出一本相冊，翻到某一頁："陳誌明啊...是個好孩子，成績特彆好，尤其是物理。可惜..."
照片上是二十年前的畢業班合影，趙老師指著後排一個瘦高的男生。雖然照片已經泛黃，但依然能看出那是個眉清目秀的少年，嘴角帶著靦腆的微笑。
"他怎麼了？"周長青追問。
趙老師搖搖頭："他考上了重點大學，但因為家裡窮，交不起學費。聽說他把錄取通知書扔了，去南方打工了。後來...後來聽說他在工廠裡出了事，具體我也不清楚。"
周長青感到一陣難過："他住在哪個宿舍？"
"那時候的宿舍安排...讓我想想。"趙老師皺眉思索，"對了，就是你現在住的那棟樓，308室。"
周長青的血液仿佛凝固了——正是他的宿舍。
晚上，周長青帶著從圖書館借來的二十年前的校刊回到宿舍。室友們都回來了，但他們對昨晚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周長青沒有告訴他們自己的發現，隻是默默地翻閱校刊。
在校刊的最後一頁，他找到了一則簡短的訃告："我校2003屆畢業生陳誌明同學於2005年8月不幸離世，享年20歲。"
周長青合上校刊，心中五味雜陳。淩晨一點，呼嚕聲準時響起，但這次周長青不再害怕。他輕聲說道："陳誌明學長，我知道是你。"
呼嚕聲戛然而止。宿舍的溫度驟然下降，周長青看到王飛的床鋪上漸漸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一個瘦高的少年，穿著老式的校服，麵容蒼白但平靜。
"你...能看見我？"少年的聲音很輕，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周長青點點頭："你是陳誌明學長，對嗎？二十年前住在這個宿舍，後來..."
陳誌明的鬼魂才意識到，由於周長青的不懈努力和追查，他們已經建立裡某種相通，可以看見彼此，可以像活人一樣對話了。
"後來我放棄了。"陳誌明的身影變得清晰了一些，他苦笑著，"我拿到了清華的錄取通知書，但家裡連路費都湊不出來。我試過申請助學貸款，但那時候政策不完善...我等了兩個月，最後把通知書扔進了河裡，去了深圳。"
周長青感到喉嚨發緊："然後呢？"
"然後？"陳誌明的目光變得遙遠，"我在電子廠乾了兩年，每天工作十二個小時，住在八人一間的宿舍裡。我看不到未來，看不到希望...有一天晚上，我站在工廠樓頂，想著如果當初能上大學，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周長青明白了："所以你...回來了？"
陳誌明點點頭，身影在月光下顯得透明："我想念這裡的一切。想念上課的鈴聲，想念自習室的燈光，想念考試前的緊張...甚至想念被老師批評的日子。"他停頓了一下，"你知道嗎？我曾經以為學校是地獄，盼著快點畢業。但當我真正離開後，我才明白，我離開的是地方是天堂。"
周長青的眼眶濕潤了："學長..."
"我死後，靈魂不知怎麼回到了這裡。"陳誌明環顧宿舍，"這裡變化不大，還是四張床，還是那些書...有時候我會假裝自己還是學生，假裝明天還要早起上課。"他笑了笑，"昨晚謝謝你借我書看。"
周長青突然想到什麼，從書包裡拿出一個信封："學長，這是我從校史館借來的，是你當年的照片。"
陳誌明的身影顫抖了一下，他伸手接過信封，雖然他的手指穿過了實物，但信封卻自己打開了，照片飄出來，懸浮在空中。陳誌明凝視著照片中的自己，眼中閃爍著淚光。
"那時候的我...多年輕啊。"他輕聲說。
周長青鼓起勇氣問道："學長，你需要我幫你做什麼嗎？"
陳誌明搖搖頭："不用了。能看到現在的學生，看到你們還有機會追求夢想...我就很滿足了。"他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天快亮了，我該走了。"
第一縷晨光透過窗簾照進來，陳誌明的身影如同晨霧般漸漸消散。在完全消失前，他對周長青說了最後一句話：
"珍惜現在吧，等你畢業後，你會懷念這段日子的。相信我。"
周長青獨自坐在晨光中，淚水無聲地滑落。他拿起那張老照片，發現背麵有一行小字："願你的未來如星河般璀璨。——班主任趙"
後來，關於308宿舍"第五人"的怪談又多了一個版本。有人說那是個愛學習的鬼魂，會在半夜翻書；有人說他曾看到一本物理書自己翻頁；還有人說在畢業季的夜晚，能聽到一個年輕的聲音在背誦物理公式...
信不信由你。
但自那以後，周長青學習更加用功了。有時候深夜複習時，他會故意留一本物理書在空床上，然後微笑著對空氣說："學長，今晚我們一起學習吧。"
而宿舍裡，再也沒有出現過那個神秘的呼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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