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雲接到周有從電話時,正盯著電腦屏幕發呆。辦公室的空調嗡嗡作響,窗外的夕陽將整個城市染成橘紅色。
"老張,晚上有空嗎?我發現一家特彆地道的家常菜館,三菜一湯,絕對讓你想起你媽的手藝。"周有從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來,帶著一貫的熱情。
"你請客?"張寶雲揉了揉太陽穴,連續加班三天讓他精疲力儘。
"當然,就當慶祝你項目結束。"周有從笑道,"七點,建設路那個老郵局旁邊的小巷子,店名叫"家常味道"。"
掛斷電話,張寶雲看了眼時間,還有半小時。他關上電腦,拿起外套走出辦公室。初秋的晚風帶著微涼,街道上行人匆匆。他拐進建設路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老郵局是棟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建築,灰白色的外牆在夜色中顯得格外陳舊。張寶雲在郵局門口等了五分鐘,周有從才匆匆趕來。
"抱歉,路上堵車。"周有從拍了拍張寶雲的肩膀,"走吧,就在那條巷子裡。"
他指向郵局旁邊一條狹窄的小巷。巷口沒有路燈,深處一片漆黑。張寶雲皺了皺眉:"你確定這裡有餐館?"
"絕對有,我上周剛來過。"周有從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功能,"彆看巷子黑,裡麵彆有洞天。"
兩人走進巷子,腳步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巷子比想象中要深,走了約莫三分鐘,前方出現一盞昏黃的燈光。燈光來自一扇玻璃門,門上貼著褪色的紅色剪紙,寫著"家常味道"四個字。
推開門,鈴鐺清脆地響了一聲。餐館內部比外觀要寬敞許多,擺放著七八張木質方桌,每張桌子都擦得鋥亮。牆上貼著九十年代風格的花紋壁紙,掛著幾幅褪色的風景畫。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裡一張老式櫃台,上麵擺著一台古董收銀機。
奇怪的是,餐館裡一個顧客也沒有。
"歡迎光臨。"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廚房方向傳來。一個約莫六十歲的男人走出來,穿著洗得發白的藍色工作服,臉上皺紋深刻,眼睛卻異常明亮。"兩位嗎?"
"對,陳師傅,我又來了。"周有從熟絡地打招呼,"這是我朋友張寶雲。"
陳師傅點點頭,目光在張寶雲臉上停留了幾秒,然後遞過來兩張塑封菜單:"還是老三樣?"
張寶雲接過菜單,發現上麵隻有四個選項:紅燒肉、清蒸魚、炒時蔬和紫菜蛋花湯。價格便宜得不可思議,三菜一湯套餐隻要38元。
"就按老樣子吧,陳師傅。"周有從說,"上次那個紅燒肉,我回味了好幾天。"
陳師傅嘴角微微上揚,轉身進了廚房。張寶雲環顧四周,注意到牆上掛著幾張泛黃的老照片,都是些集體照,裡麵的人穿著七八十年代的衣服,笑容僵硬。
"這地方...有點怪。"張寶雲壓低聲音。
周有從不以為意:"老店都這樣,有年代感。關鍵是味道正宗,你嘗嘗就知道了。"
廚房裡傳來鍋鏟碰撞的聲音,卻聞不到任何油煙味。張寶雲起身想去洗手間,發現餐館儘頭有一扇門,上麵貼著"洗手間"三個字。推開門,裡麵異常乾淨,瓷磚白得刺眼,洗手台上連水漬都沒有。鏡子裡,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
回到座位時,第一道菜已經上桌了。紅燒肉盛在一個青花瓷碗裡,色澤紅亮,肥瘦相間,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快嘗嘗。"周有從已經夾了一塊放進嘴裡,滿足地閉上眼睛,"絕了。"
張寶雲夾起一塊肉,肉質酥爛,入口即化,味道確實無可挑剔。但吞咽時,他感到一絲異樣——肉的味道在喉嚨深處留下一種難以形容的滋味,既熟悉又陌生。
第二道清蒸魚上桌時,張寶雲注意到陳師傅的右手腕上有一道奇怪的痕跡,像是縫合後的疤痕,但形狀過於整齊,幾乎像個拉鏈。
"陳師傅,您這手..."張寶雲忍不住問道。
陳師傅動作頓了一下:"年輕時工傷,做了個小手術。"他的聲音平靜得不帶任何情緒,轉身又回了廚房。
炒時蔬看起來是最普通的一道菜,青菜翠綠,點綴著幾片蒜末。張寶雲吃了一口,突然想起小時候生病,母親也是這樣炒青菜給他吃。那種味道幾乎一模一樣,連鹹淡都分毫不差。他的筷子停在半空,一種莫名的寒意爬上脊背。
"怎麼了?"周有從問。
"這菜...太像我媽媽做的了。"張寶雲放下筷子,"連我媽媽放蒜的習慣都一樣。"
周有從笑了:"這不正好說明地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