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舟揉了揉發酸的眼睛,將最後一段采訪稿發送給主編。辦公室的燈光慘白,照得他有些恍惚。窗外早已漆黑一片,城市的喧囂漸漸沉寂,隻剩下遠處偶爾傳來的汽車鳴笛聲。他收拾好背包,關掉電腦,整個報社隻剩下他一個人。
走廊的燈似乎壞了,一閃一閃的,像是有人在黑暗中眨著眼睛。王思舟加快腳步,樓梯間的聲控燈隨著他的腳步聲亮起,又在他離開後迅速熄滅,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身後跟著他。
夜風微涼,街道上幾乎看不到行人。公交站台空蕩蕩的,站牌上的熒光數字已經模糊不清。他掏出手機,app顯示末班車已經發車,下一班要等到明天早上。他歎了口氣,正準備叫輛出租車,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低沉的引擎聲。
一輛老式公交車緩緩駛來,車身漆麵斑駁,像是經曆過無數風雨。車窗玻璃泛著暗黃色的光,看不清裡麵的情況。車門“吱呀”一聲打開,一股陳舊的黴味撲麵而來。
王思舟看了一眼站牌,發現有自己要到的站,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邁步上車。
車內燈光昏暗,暗紅色的照明燈讓整個車廂籠罩在一種詭異的氛圍中。投幣箱的顯示屏閃爍著“2.00元”的字樣,他掏出交通卡刷了一下,機器發出刺耳的“滴——”聲,像是某種警告。
司機戴著鴨舌帽,帽簷壓得很低,隻能看到青白色的下巴。他的手指僵硬地搭在方向盤上,指節泛著不自然的灰白色,像是很久沒有見過陽光。
“師傅,這車到翠微路的吧?”王思舟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司機沒有回答,甚至連頭都沒抬一下。
車廂裡坐著七個人,全都一動不動,像是蠟像館裡的陳列品。前排的男人穿著老式工裝,腦袋歪向一邊,脖子像是斷了似的;中間三個女學生梳著早已過時的發型,嘴角掛著詭異的微笑;後排的老太太正在剝橘子。
王思舟咽了咽口水,選了倒數第二排的空位坐下。
公交車緩緩啟動,窗外的景色開始倒退。他掏出手機,想給女友發條消息,卻發現信號格一片空白。他皺了皺眉,抬頭看向窗外,忽然發現外麵的街道變得陌生起來。
這不是502路的行駛路線。
道路越來越窄,兩側的建築物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陡峭的山崖和漆黑的樹林。公交車開始劇烈搖晃,像是行駛在崎嶇的山路上。王思舟的心跳加速,他猛地抓住前座椅背,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小夥子。”
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王思舟渾身一僵,緩緩轉頭,發現老太太不知何時坐到了他斜後方。她的眼睛渾濁無神,嘴角卻帶著詭異的微笑。
“彆看他們的眼睛。”她低聲說道,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王思舟這才注意到,車上的乘客全都轉過頭,直勾勾地盯著他。工裝男人的眼球渾濁得像隔夜的魚鰾,女學生們的嘴角緩緩上揚。最前排的紅裙女人抬起手,腕骨處露出森白的斷麵,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扯斷的。
“這車……不是給活人坐的。”老太太的聲音幽幽地飄進他的耳朵。
王思舟的呼吸幾乎停滯,他低頭看向地板,發現老太太腳邊積著一灘暗紅色的液體,正順著地板的紋路向他蔓延過來。
擋風玻璃外突然閃過刺目的遠光燈,王思舟的腦海中猛然浮現出幾年前看到的一則舊新聞——十年前,502路公交車在青龍山隧道口墜崖,全車無人生還。
而此刻,公交車正駛入一條漆黑的隧道,牆壁上還殘留著當年刹車時的黑色刮痕。
司機終於抬起頭,後視鏡裡映出他的脖頸——一道猙獰的縫合線從衣領延伸到耳後,像是被人用粗線縫起來的。
王思舟的喉嚨像是被無形的手掐住,老太太枯瘦的手突然按住他的肩膀:“閉眼!想著你最放不下的人!”
輪胎摩擦懸崖邊緣的尖嘯聲在耳邊炸開,王思舟死死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女友的笑臉,以及主編說明天要討論的專題策劃。
不知過了多久,刺骨的寒意突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清晨的陽光和鳥叫聲。
他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正坐在報社大樓前的公交站椅上。天已經亮了,晨跑的老人從他身邊經過,有說有笑。
他顫抖著掏出手機,屏幕顯示電量充足,信號滿格。
但當他摸向口袋時,指尖觸到了一張硬化的紙片——半張泛黃的公交車票,邊緣焦黑,像是被火燒過一樣。
三個月後,城市論壇上出現了一個熱帖:《昨晚誰見過那輛老式502?》。
跟帖裡有人說,曾在午夜見過一輛破舊的公交車,司機戴著鴨舌帽,脖頸上有縫合線;有人說車上的乘客穿著十年前的舊衣服,臉色青白,像是蠟像;還有人提到,那輛車的車窗玻璃泛著暗黃色的光,像是被什麼東西從內部腐蝕了一樣。
王思舟默默關掉頁麵,抽屜裡壓著從檔案室複印的舊報紙——十年前,502路公交車確實在青龍山隧道口墜崖,車上七名乘客全部遇難,屍體被燒得麵目全非。
而現在,關於青龍山隧道的傳聞,除了那場車禍,又多了一個新的版本——有人說,那輛車的司機還在尋找當年沒上車的第八個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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