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傍晚,太陽像個燒紅的鐵球,慢慢沉入西山。羅大勇擦了把汗,把鋤頭扛在肩上,準備回家。田裡的活計總算乾完了,他估摸著再有個兩三天,這塊地就能全部收拾利索。
"大勇,還不回去啊?"隔壁田的老張頭已經收拾好了工具,隔著田埂朝他喊。
"這就走!"羅大勇應了一聲,彎腰拎起地上的水壺,咕咚咕咚灌了幾口。水已經不涼了,帶著太陽曬過的溫熱,但總比沒有強。
老張頭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田埂儘頭。羅大勇看了看天色,西邊的雲彩被落日染成了橘紅色,東邊的天空卻已經暗了下來。他得抓緊時間了,再晚些田埂就不好走了。
他沿著田埂往家走,兩邊的稻田裡,蛙鳴此起彼伏。偶爾有夜鷺從頭頂飛過,發出"嘎嘎"的叫聲。這條路他走了十幾年,閉著眼睛都能摸回去。可今天不知怎麼的,總覺得心裡毛毛的,後背一陣陣發涼。
大概是因為天快黑了吧,羅大勇心想。他加快了腳步,想在天完全黑透前趕到家。
就在他轉過一個彎時,餘光瞥見遠處的田埂上有幾個人影。羅大勇停下腳步,眯起眼睛看去。大約兩百米開外,有四個人排成一列,正沿著田埂往東走。那個方向是去往老墳地的路,平時很少有人去。
"誰啊這是?"羅大勇嘀咕著,抬手遮在眉骨上,想看清楚些。那四個人走路的姿勢很奇怪,身子挺得筆直,動作卻僵硬得很,像是木偶一樣。最詭異的是,他們似乎都在踮著腳尖走路,腳跟完全不沾地。
羅大勇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懼。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躲到了一叢灌木後麵。那四個人影繼續向前走著,沒有一點聲音。按理說,這麼安靜的環境,這個距離,應該能聽到腳步聲才對。
"見鬼了..."羅大勇的喉嚨發緊,手心沁出了冷汗。他想再看清楚些,可天色越來越暗,那些人影已經變得模糊不清,隻能看到他們依然保持著那種古怪的走路姿勢,漸漸消失在暮色中。
羅大勇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直到確定那些人影真的不見了,才敢繼續往前走。他的心跳得厲害,兩條腿像是灌了鉛,每一步都邁得小心翼翼。回家的路上,他總覺得背後有什麼東西在跟著他,可每次回頭,除了越來越濃的夜色,什麼也沒有。
到家後,羅大勇連晚飯都沒吃幾口。妻子問他怎麼了,他隻是搖搖頭說累了。那天晚上,他翻來覆去睡不著,一閉眼就看見那四個踮著腳尖走路的人影。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羅大勇就起來了。他決定回去看看,也許能找到些線索,證明昨晚看到的隻是自己的錯覺。
他叫上了村支書老李和幾個膽子大的年輕人,一起去了昨晚看到人影的地方。清晨的田野籠罩在一層薄霧中,露水打濕了田埂,泥土變得鬆軟。
"就是這兒,"羅大勇指著一段田埂說,"昨晚我看到那幾個人就是從這裡走過的。"
老李蹲下身,仔細查看田埂上的痕跡。突然,他的臉色變了:"你們過來看這個。"
眾人圍過去,隻見濕潤的泥土上,有一排清晰的腳印。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些腳印隻有前腳掌的部分,完全沒有後腳跟的痕跡,就像是一個人踮著腳尖走過一樣。而且腳印很深,似乎走路的人體重不輕。
"這...這怎麼可能?"一個年輕人結結巴巴地說,"正常人踮著腳尖走不了這麼遠的路。"
羅大勇感到一陣寒意從腳底直竄上來。他昨晚看到的不是幻覺,真的有人——或者說,有什麼東西——踮著腳尖從這裡走過。
"去請五叔公來看看。"老李沉聲說。
五叔公是村裡最年長的老人,今年已經八十多歲了。年輕時走過南闖過北,見多識廣。村裡有什麼怪事,大家都會去請教他。
不一會兒,五叔公拄著拐杖來了。他彎下腰,眯著昏花的老眼看了看那些腳印,突然臉色大變,連連後退。
"快走!彆在這兒待著了!"五叔公的聲音顫抖著,"這是"鬼踮腳",活人哪能這樣走路?"
"什麼是"鬼踮腳"?"羅大勇問,儘管他心裡已經隱約猜到了答案。
五叔公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說:"隻有陰間的東西才會踮著腳尖走路。它們腳跟不著地,是因為根本沒有腳跟——或者說,沒有完整的腳。老一輩人說,這樣走路的,都是在找替身的厲鬼。"
一陣風吹過,田裡的稻子沙沙作響。所有人都沉默了,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說不出的恐懼。
"那...那我們怎麼辦?"一個年輕人問,聲音有些發抖。
五叔公搖搖頭:"彆管它,就當沒看見。這些東西,你不招惹它,它一般也不會招惹你。回去後,家家戶戶門口撒點鹽,晚上彆出門就是了。"
眾人麵麵相覷,最後老李點點頭:"聽五叔公的,大家都回去吧。這事到此為止,彆到處亂說,免得引起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