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廢品收購站總是比城區早一步迎來黃昏。李開華站在他那間鐵皮棚屋前,看著夕陽將堆積如山的廢品染成暗紅色,像是一灘乾涸的血跡。十年來,這片由廢鐵、塑料和紙板構成的領地就是他的全部世界。
"老李,今天的貨到了!"送貨司機小王從卡車上跳下來,拍了拍沾滿灰塵的手。
李開華點點頭,掏出皺巴巴的煙盒遞過去一支。他們沉默地抽著煙,看著工人將一捆捆廢品卸下車。這種默契的沉默持續了三年,從不多說一句廢話。
"今天有個奇怪的箱子,"小王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不知道裝的什麼,壓得扁扁的,但特彆沉。"
李開華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在廢品堆的邊緣,一個被壓得幾乎看不出原形的紙箱靜靜躺著。紙箱表麵沾著可疑的暗色汙漬,邊緣處有幾道像是被指甲抓過的痕跡。
"哪收的?"李開華隨口問道。
"老城區那片拆遷房,最後一車了。"小王吐出一口煙圈,"那地方邪性得很,聽說拆的時候挖出過不少東西。"
李開華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乾這行十幾年,什麼怪事沒見過?死人的衣服、帶血的床單,甚至骨灰盒他都經手過。廢品站就是個微型墳場,埋葬著城市人不願再見的記憶。
夜幕降臨後,李開華開始整理今天的收獲。他戴著手套,熟練地將廢品分類。金屬歸金屬,塑料歸塑料,紙製品則堆在角落等待壓塊。那個奇怪的紙箱被他隨手扔進了紙堆裡,沒有多看一眼。
午夜時分,李開華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驚醒。他睜開眼,棚屋外月光慘白,廢品堆的輪廓在夜色中如同怪獸的脊背。那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紙堆裡爬行,緩慢而堅定。
"野貓吧。"他嘟囔著翻了個身,卻怎麼也睡不著了。後頸的汗毛不知為何全都豎了起來,一種被注視的感覺如影隨形。
第二天清晨,李開華發現紙堆被人動過。不是被風吹的那種散亂,而是有目的性的翻找。紙箱被挪到了最上麵,那個壓扁的箱子尤為顯眼,箱蓋微微翹起,像是有人試圖打開它卻又放棄了。
"見鬼了。"李開華環顧四周,廢品站的大門鎖得好好的,沒有闖入的痕跡。他走近那個紙箱,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打開它。或許是昨晚的野貓吧,他想。
但事情開始變得不對勁。
中午時分,李開華正在給廢鐵稱重,突然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竄上來。盛夏的烈日下,他的呼吸竟然在空氣中凝結成白霧。稱重器的顯示屏瘋狂跳動,數字亂碼般閃爍。更可怕的是,他分明看見自己的影子——在正午的陽光下,那影子卻詭異地拉長、扭曲,像是有自己的意誌般蠕動著。
寒意來得快去得也快,等李開華回過神來,一切已經恢複正常。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告訴自己可能是中暑了。
下午整理廢品時,李開華發現金屬堆裡的幾塊廢鐵不見了。他清楚地記得自己早上剛稱過它們,現在卻憑空消失了。更奇怪的是,他在紙堆附近發現了那些廢鐵,整齊地排成一個奇怪的圖案——像是某種古老的符號。
夜幕再次降臨,李開華早早鎖好了大門。他坐在棚屋裡的折疊床上,手裡攥著一瓶白酒,時不時灌上一口。屋外的廢品堆在月光下投下詭異的陰影,那個紙箱靜靜地躺在最顯眼的位置,仿佛在等待什麼。
半夜,李開華被噩夢驚醒。他夢見自己站在廢品站中央,四周的廢品如山般向他壓來。最可怕的是,那些廢品都在蠕動,像是活物般發出低沉的呻吟。而那個壓扁的紙箱就漂浮在他麵前,箱蓋緩緩打開,裡麵是無儘的黑暗……
他猛地坐起身,冷汗浸透了背心。棚屋裡靜得出奇,連蟲鳴都沒有。但當他看向窗外時,血液幾乎凝固——真的有人動過廢品堆,而且紙堆上的那個箱子不見了。
李開華抄起手電筒衝出門外。月光下,廢品站如同鬼域。他顫抖著在紙堆附近搜尋,最終在金屬堆後麵找到了那個箱子。它被端正地放在地上,箱蓋完全打開,裡麵黑乎乎的看不清楚。
手電筒的光柱顫抖著照向箱內,李開華看到了讓他終生難忘的景象——箱子裡塞滿了使用過的衛生巾,每一片都浸透了暗紅色的經血,有些已經發黑結塊。更可怕的是,這些衛生巾被整齊地排列著,形成一個詭異的圖案,就像他白天看到的廢鐵排列的那樣。
李開華倒退幾步,胃裡翻江倒海。他想起小時候聽老人說過,經血在某些地方被視為至陰之物,可以用來鎮壓邪祟。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血鎮"?
第二天一早,李開華就關了廢品站,直奔城郊的張神漢家。張神漢是個七十多歲的老人,據說年輕時在湘西學過些門道,現在靠給人看風水、驅邪祟為生。
張神漢聽完李開華的描述,臉色變得異常嚴肅。"你惹上大麻煩了,"他沙啞地說,"那不是普通的廢品,是"血鎮",剛好被你當廢品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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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李開華的聲音發抖。
"有人用至陰之物鎮壓邪祟,現在東西被你移動了,邪祟自然就出來了。"張神漢從抽屜裡取出一包香灰和幾張黃符,"今晚我跟你回去,得把那東西處理掉。"
夜幕降臨前,張神漢來到了廢品站。他先在四周撒了一圈香灰,然後讓李開華把那個紙箱搬到空地上。老人點燃三炷香,對著四方拜了拜,然後開始念誦李開華聽不懂的咒語。
"挖個坑,"張神漢突然說,"要三尺深。"
李開華顫抖著拿起鐵鍬,在張神漢指定的位置開始挖坑。汗水混合著恐懼浸透了他的衣服,每一鏟土都像是在與某種無形的力量對抗。
坑挖好後,張神漢用黃符包裹住那些帶血的衛生巾,小心地放入坑中。"這是彆人的孽債,不該由你承擔,"他低聲說,"埋了它,從此與你無關。"
當最後一鏟土蓋上去時,李開華感到一陣輕鬆,仿佛有什麼東西從他身上離開了。張神漢在埋藏處撒上剩餘的香灰,又貼了一張黃符在旁邊的大樹上。
"結束了,"老人疲憊地說,"這幾天彆接老城區的廢品,晦氣重。"
李開華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麼:"那個箱子上有抓痕……"
張神漢的眼神變得深邃:"那是被鎮壓的東西想逃出來的痕跡。幸好你發現得早,再晚幾天,後果不堪設想。"
當晚,李開華睡了個安穩覺,沒有噩夢,沒有異響。第二天清晨,陽光照常灑在廢品堆上,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但事情並沒有真正結束。幾周後,城裡開始流傳一個新的都市怪談:關於城郊一個廢品站收到的詭異紙箱,關於裡麵裝的東西,關於那些夜晚遊蕩在廢品堆間的影子。有人說那是被鎮壓的怨靈尋找替身,有人說那是某種古老的詛咒被意外喚醒。
李開華偶爾會聽到來賣廢品的人提起這個傳聞,他總是沉默地聽完,然後給出一個合理的收購價。那個被埋起來的小土包就在廢品站最遠的角落,上麵已經長滿了野草,沒人知道下麵埋著什麼。
而每到夜深人靜時,李開華還是會不自覺地看向那個角落。有時,他仿佛能看到月光下有一縷輕煙從土包上升起,但一眨眼又不見了。也許那隻是他的錯覺,也許不是。
都市的怪談又多了一個版本,而真相,永遠埋在了那個三尺深的土坑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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