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二牛站在院子裡抽著旱煙,望著西邊那輪將落未落的太陽。七月的黃昏悶熱得讓人喘不過氣,連蟬鳴都顯得有氣無力。他抹了把額頭的汗,煙鍋裡的火星在暮色中明明滅滅。
"二牛啊,這幾天可彆到處亂跑。"隔壁王老漢拄著拐杖經過,渾濁的眼睛裡透著幾分憂慮,"再有三天就是七月半了,老話說"前三後四",這前後七天都不太平。"
劉二牛吐出一口煙,咧嘴笑了:"王叔,您老還信這些?我劉二牛活了二十八年,啥怪事沒見過?"
王老漢搖搖頭,枯瘦的手指指向西邊:"太陽落山前趕緊回屋,夜裡彆出門,彆應聲,彆點白燈籠......"老人絮絮叨叨地念著那些流傳了幾輩子的禁忌,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化作一聲歎息,"年輕人啊,不聽老人言......"
劉二牛不以為然地掐滅煙頭,目送老人佝僂的背影消失在村道儘頭。他是村裡為數不多留守的年輕人,父母早逝,留下這間老宅和幾畝薄田。這些年村裡人越來越少,留下的多是些走不動的老人。他們總愛念叨那些神神鬼鬼的事,劉二牛向來隻當耳旁風。
太陽終於沉了下去,天邊隻剩一抹暗紅。劉二牛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忽然想起田埂邊的水閘還沒關。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拎起鐵鍬出了門。
"能有什麼事?"他自言自語道,腳步聲在寂靜的村道上格外清晰。
田野裡已經起了薄霧,月光被雲層遮得嚴嚴實實。劉二牛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不知為何總覺得背後發涼。他回頭望了望,隻有黑黢黢的樹影在風中輕輕搖晃。
關好水閘,劉二牛轉身往回走。路過村口那棵老柳樹時,他忽然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樹下的陰影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劉二牛停下腳步,眯起眼睛仔細看——什麼也沒有。
"見鬼了。"他嘟囔著,加快腳步往家走。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劉二牛摸黑找到油燈,劃亮火柴。火苗剛躥起來就莫名其妙地熄滅了。他又試了一次,這次火苗剛著就劇烈搖晃起來,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吹拂著,最終"噗"地一聲滅了。
劉二牛的後頸汗毛倒豎。他摸到桌上的打火機,啪地點燃,這次火苗總算穩定下來。借著微弱的光亮,他環顧四周——一切如常,隻是空氣中似乎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焦糊味。
"大概是風吧。"劉二牛自我安慰道,卻還是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他草草洗了把臉,早早躺下了。
半夜裡,劉二牛被一陣奇怪的聲響驚醒。那聲音像是有人在輕輕拖拽什麼東西,從堂屋一直響到廚房。他猛地坐起身,豎起耳朵仔細聽——聲音戛然而止。
劉二牛摸到枕邊的手電筒,光束在黑暗中劃出一道慘白的光柱。他屏住呼吸下床,光腳踩在冰涼的地麵上,一步一步挪向堂屋。
手電光照亮之處,一切如常。但當他轉身時,光束掃過牆角的水缸——蓋子被移開了,缸沿上沾著幾道濕漉漉的痕跡,像是有人剛用手扒過。
劉二牛的心臟狂跳起來。他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手電光直射水缸內部——水麵平靜如鏡,映出他扭曲變形的臉。他長舒一口氣,正要蓋上蓋子,忽然發現缸底沉著一些黑色的絮狀物。他用手指蘸了蘸,湊到鼻子前聞了聞,一股紙灰的味道。
"見鬼......"劉二牛喃喃道,忽然想起王老漢的話。他急忙蓋好水缸,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頭,直到天亮都沒敢再合眼。
第二天一早,劉二牛頂著兩個黑眼圈出門打水。井台邊已經聚集了幾個早起的老人,他們低聲交談著什麼,看到劉二牛立刻噤聲。
"二牛啊,昨晚睡得可好?"李婆婆眯著昏花的眼睛問道。
劉二牛勉強笑了笑:"還行,就是做了個噩夢。"
老人們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王老漢走過來,壓低聲音說:"今早有人在村西頭看見一串腳印,從墳地方向來的......"
劉二牛的手一抖,水桶差點掉進井裡。他強作鎮定地打滿水,匆匆往家走。路過自家門口時,他忽然注意到泥地上有幾處凹陷——像是腳印,但沒有鞋底的紋路,隻是幾個模糊的壓痕,從路邊一直延伸到他的門前。
劉二牛的心沉了下去。他快步進屋,砰地關上門,靠在門板上大口喘氣。堂屋裡的空氣比昨天更加沉悶,帶著一股潮濕的黴味。他放下水桶,發現昨天晾在繩上的衣服全都濕透了,水珠不斷滴落,在地上彙成一小灘。
"我明明擰乾了的......"劉二牛的聲音有些發抖。他伸手摸了摸衣服,冰涼刺骨,像是剛從河裡撈上來一樣。
這一天,劉二牛沒敢再出門。他翻出祖輩留下的黃曆,找到中元節那頁,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禁忌:不能夜出、不能晾衣服、不能打赤腳、不能照鏡子、不能應聲......他越看心裡越發毛,那些他嗤之以鼻的老規矩,此刻卻像一根根尖刺紮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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