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龍叼著半截香煙,眯眼看了看手表——淩晨一點十五分。他深吸一口煙,將煙蒂彈出窗外,看著那點火星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弧線,消失在盤山公路的邊緣。卡車發動機的轟鳴在寂靜的山間格外刺耳,車頭燈的光柱像兩把利劍劈開前方的黑暗。
"這趟活給的錢是不少,可非得半夜三更往山上跑..."王小龍嘟囔著,手指敲打著方向盤。他是三天前接到這個訂單的,貨主要求必須在淩晨三點前將一批建築材料送到山頂新開發的度假村。對方開出的運費是平時的三倍,但有個難題,隻有老盤山公路才是捷徑,新修的高速隧道得繞出一百公裡。
王小龍原本不想接這種夜活,尤其是這條被稱為"九曲回魂路"的老盤山公路。跑長途的司機間流傳著不少關於這條路的怪談——夜半無人的彎道上會出現招手搭車的黑影;明明空無一人的後視鏡裡會突然多出一張臉;甚至有司機聲稱自己的卡車在某個特定彎道突然失控,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拉扯著方向盤。
"都是自己嚇自己。"王小龍當時這麼想著,接下了這單活。
但真開上了這條路,他卻感到一陣莫名的不安。出發前他明明加滿了油,可油表指針卻詭異地停在四分之三的位置;車載收音機從上山開始就隻剩下沙沙的雜音;更奇怪的是,這八月的夏夜,山裡本該蟲鳴不斷,可窗外卻靜得可怕,隻有輪胎碾過路麵的聲響。
卡車轉過第七個發卡彎時,王小龍注意到前方的霧氣開始變濃。這不是普通的山霧,而是一種泛著淡淡青灰色的薄霧,像一層紗幔垂掛在路麵上。他下意識地放慢了車速,打開了霧燈。就在燈光穿透霧氣的一瞬間,他看見路邊的護欄上密密麻麻停滿了飛蛾——不是常見的灰褐色小蛾子,而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純黑色大飛蛾,翅膀上有著詭異的暗紅色紋路。
"這季節哪來這麼多蛾子..."王小龍感到一陣惡寒,那些蛾子似乎被車燈驚動,卻沒有飛走,而是齊刷刷地轉向他,仿佛在"注視"著駛過的卡車。
轉過第八個彎道後,霧氣更濃了。王小龍不得不把車速降到三十碼以下。就在這時,他看見前方路肩上站著一個模糊的人影,正緩緩抬起手臂,做出招車的動作。
"見鬼,這大半夜的..."王小龍咒罵一聲,本能地踩下刹車。隨著刹車片的尖嘯,卡車在濕滑的路麵上滑行了近十米才停下。借著車燈,王小龍看清了那個人——一個穿著老式藍色工裝的中年男人,臉色慘白得不正常,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像是剛從水裡爬出來。最讓王小龍毛骨悚然的是,那人的眼睛在車燈照射下竟然沒有反光,就像兩個黑洞。
"師傅,能捎一段嗎?"那人開口了,聲音出奇地平靜,卻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沉悶感,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王小龍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一股寒意從脊背竄上來。他想起老司機們的警告:在九曲回魂路上,無論看到什麼招手的人,千萬彆停車。
"不...不順路!"王小龍結結巴巴地喊道,猛地踩下油門。卡車咆哮著衝了出去,後視鏡裡,那個人影依然站在原地,手臂緩緩放下,但王小龍分明看到——那人的頭隨著卡車的移動而轉動,始終"盯"著遠去的車輛。
接下來的路程,王小龍的神經繃得像拉滿的弓弦。他不斷檢查後視鏡,生怕那個詭異的搭車人突然出現在後座上。轉過第九個彎道時,他注意到路邊的裡程碑上被人用紅漆塗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十字架,下麵還有一行小字:"此處有鬼"。
"媽的,誰這麼無聊..."王小龍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卻突然感到刹車踏板變得異常鬆軟。他用力踩下去,卡車卻沒有明顯減速。
"刹車失靈了?"冷汗瞬間浸透了王小龍的後背。他急忙降檔,試圖用引擎製動,但這條下坡路段太陡,卡車速度仍在增加。前方是一個近乎一百八十度的急轉彎,護欄外就是黑漆漆的懸崖。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王小龍猛地拉動手刹,同時拚命轉動方向盤。卡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車尾甩出一個危險的弧度,堪堪擦著護欄轉過了彎道。王小龍大口喘著氣,車還沒有完全停下來,他本能地踩刹車,發現刹車竟然又恢複正常了。
"見鬼了..."他顫抖著點燃一支煙,卻發現自己的打火機怎麼也打不著。就在這時,他注意到前方路邊又出現了一個人影——同樣的藍色工裝,同樣的招手姿勢。
王小龍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他確信自己已經開過了這段路,怎麼又回到了同一個地方?而且那個人影看起來比剛才更近了,幾乎就站在路中央。王小龍本能地想要加速衝過去,卻鬼使神差地踩下了刹車。
"師傅,能捎一段嗎?"同樣的聲音,同樣的語調,就像錄音回放。
王小龍的喉嚨發緊,他想拒絕,卻發現自己點了點頭。那人拉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王小龍用餘光瞥見他的工裝上沾滿了暗紅色的汙漬,像是乾涸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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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去哪兒?"王小龍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前麵路口放我下來就行。"那人回答,眼睛直視前方。
卡車繼續前行,王小龍感到車內的溫度驟降,呼出的白氣在麵前凝結。他不敢轉頭看身旁的乘客,隻能死死盯著前方的路麵。幾分鐘後,他們來到了一個岔路口——左邊是繼續上山的路,右邊是一條被鐵鏈封鎖的廢棄支路。
"就這兒。"那人說道。
王小龍停下車,那人推開車門走了下去。就在他關門的瞬間,王小龍聽到一聲詭異的"哢嚓"聲,像是骨頭斷裂的聲音。他忍不住轉頭看去,隻見那人站在路邊,突然對他露出了一個笑容,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王小龍的心臟幾乎停跳,他猛踩油門逃離那個地方。開出幾百米後,他才敢看後視鏡,卻發現後座上放著一個破舊的藍色工裝帽——正是剛才那個人戴的。
"操!"王小龍一把抓起帽子想要扔出窗外,卻在觸碰的瞬間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帽子的內襯是濕的,散發著一股腐朽的水腥味。更可怕的是,帽子內側用褪色的紅線繡著一個名字和日期——正是十年前的同一天。
就在這時,卡車突然劇烈顛簸起來,方向盤開始不受控製地左右轉動。王小龍驚恐地發現,刹車再次失靈,而且這次連手刹也毫無反應。卡車像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操控著,加速衝向又一個急轉彎。
王小龍拚命與失控的方向盤搏鬥,卻無濟於事。在即將衝出懸崖的瞬間,他做出了一個絕望的決定——打開車門跳了出去。他的身體在粗糙的路麵上翻滾了十幾米才停下,肋骨和左臂傳來劇烈的疼痛。
當他掙紮著抬起頭,看到的最後一幕是自己的卡車衝破護欄,墜入漆黑的懸崖。奇怪的是,卡車墜崖後竟然沒有傳來預期的撞擊聲,隻有一陣詭異的、如同歎息般的風聲。
王小龍昏了過去。
當他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山下的衛生院裡。一個穿製服的民警告訴他,有早起的村民發現了昏迷在路邊的他,及時報了警。
和交警聊了幾分鐘,王小龍突然想起自己的卡車,艱難地開口:"我的卡車...掉下去了..."
民警的表情變得古怪:"我們當時也懷疑你遭遇車禍,派人去懸崖下搜索了,那裡什麼都沒有。而且..."他猶豫了一下,"你剛才說的那個度假村,十年前就停工廢棄了,根本沒人會在半夜要送貨。"
王小龍如墜冰窟。他顫抖著描述了那個藍色工裝的搭車人,交警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十年前的同一天,"民警低聲說,"有個卡車司機在那段路墜崖身亡。目擊者說他是為了躲避一個突然出現在路中央的搭車人...那司機穿著藍色工裝。"
王小龍出院後,再也沒敢接夜間的長途單子。而當地的司機們之間,關於九曲回魂路的怪談又多了一個版本——一個關於午夜搭車人和永不抵達目的地的幽靈卡車的故事。
有人說,在特定的夜晚,如果你開車經過那段盤山公路,會看到一輛無人駕駛的舊卡車在霧中緩緩行駛;也有人說,曾有個穿藍色工裝的男人在路邊招手,停車的司機再也沒有回來。
隻有王小龍知道,在那個詭異的夜晚,他究竟經曆了什麼。而那條蜿蜒在山間的老公路,依然在每個濃霧彌漫的夜晚,等待著下一個不知情的夜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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