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宇推開沉重的木門時,夕陽正將最後一抹餘暉灑在青磚黛瓦上。這座位於大理古城邊緣的民宿,是他特意挑選的——遠離喧囂的酒吧街,卻又保留著最原始的白族建築風格。作為一名自由攝影師,他需要這樣的環境來激發創作靈感。
"您好,是張先生吧?"一位穿著白族傳統服飾的中年女子從內院迎出來,臉上帶著職業性的微笑,"我是這裡的老板娘,姓楊。"
張宇點點頭,拖著行李箱跨過門檻。門軸發出"吱呀"一聲長響,像是許久未曾開啟。他注意到門檻上雕刻著繁複的花紋,已經被歲月磨得有些模糊。
"這宅子有多少年曆史了?"張宇隨口問道,手指撫過門框上斑駁的漆麵。
楊老板娘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複如常:"老房子了,具體年份我也說不清。您住東廂房,已經收拾好了。"
院落呈標準的四合院布局,中央是一口石砌的水井,四周回廊環繞。張宇注意到西側的廂房門窗緊閉,與其他敞亮的房間形成鮮明對比。天色漸暗,院落裡的光線被高大的圍牆阻隔,陰影從牆角蔓延開來。
東廂房比想象中寬敞,木質地板踩上去發出輕微的"咯吱"聲。房間保留了老宅原有的格局,隻是添加了現代化的衛浴設施。張宇放下行李,推開雕花木窗,正對著庭院中央的水井。井台上青苔斑駁,井口黑洞洞的,像一隻凝視天空的眼睛。
第一夜平安無事。張宇睡得很沉,連夢都沒有做。清晨,他被窗外鳥鳴聲喚醒,陽光透過窗欞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拿起相機,決定在早餐前先拍些素材。
院子裡靜得出奇。張宇繞著水井轉了一圈,發現井壁上刻著一些模糊的符號,像是某種古老的文字。他舉起相機,調整焦距,突然從取景框中看到井底水麵反射出一張人臉——蒼白的,模糊的,絕對不是他自己的倒影。
張宇猛地後退一步,差點摔倒。再看向井中,隻有微微蕩漾的水麵映著藍天。他揉了揉眼睛,歸咎於清晨光線造成的錯覺。
早餐時,楊老板娘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米線。張宇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這院子...以前是做什麼用的?"
老板娘的手頓了頓,湯汁濺在桌麵上。"老宅子了,"她擦拭著桌子,眼睛卻不看張宇,"以前是大戶人家的宅院,後來幾經轉手,我們買下來做民宿。"
"西廂房為什麼鎖著?"張宇追問道。
"那邊還沒裝修好。"老板娘的回答過於迅速,像是早已準備好的說辭。她匆匆收拾碗筷離開了,背影顯得有些倉皇。
接下來的兩天,張宇專注於拍攝古城風光,每天早出晚歸。但每當夜幕降臨,回到民宿時,他總覺得院子裡有什麼東西在暗處注視著他。有幾次,他分明聽到回廊上有腳步聲,但轉身望去,隻有月光下的空蕩走廊。
第三天深夜,張宇被一陣奇怪的聲響驚醒。那聲音像是有人在輕輕刮擦木門,伴隨著若有若無的歎息。他打開燈,聲音立刻消失了。門外空無一人,隻有夜風吹動庭院裡的樹葉沙沙作響。
回到床上,張宇輾轉難眠。他打開相機,翻看白天拍攝的照片。當瀏覽到一張庭院全景時,他的手指僵住了——照片角落的西廂房窗前,隱約站著一個模糊的人影,身形瘦長,麵部卻是一片空白。
張宇感到一陣寒意從脊背竄上來。他放大照片,那個人影似乎正透過窗戶"看"著鏡頭。更詭異的是,西廂房的窗戶在他記憶中一直是緊閉的,而照片裡卻微微開啟了一條縫。
第二天一早,張宇決定去古城裡的茶館打聽這座宅院的曆史。茶館老板是個上了年紀的白族老人,聽完張宇的描述後,臉色變得凝重。
"你說的那個院子啊,"老人壓低聲音,"解放前是個富商的宅子。那富商癡迷長生之術,從西藏請來喇嘛做法事。後來...宅子裡的人一個個不見了,富商也瘋了,最後吊死在西廂房的房梁上。"
張宇感到喉嚨發緊:"那現在...?"
"房子空了多年,後來幾經轉手,都說不太平。"老人搖搖頭,"現在的老板膽子大,重新裝修做民宿,但聽說西邊那間屋子從來沒人敢動。"
回到民宿已是黃昏。張宇站在院子裡,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西廂房。夕陽將窗欞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道道抓痕印在牆上。他突然有種強烈的衝動,想走近看看。
輕手輕腳地來到西廂房門前,張宇發現門鎖已經鏽蝕,似乎多年未曾開啟。他蹲下身,從門縫向內窺視——裡麵漆黑一片,卻有一股陰冷的氣息從縫隙中滲出,帶著腐朽的木頭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味。
就在這時,他聽到身後傳來"啪嗒"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轉身一看,是他放在井沿上的相機,此刻正躺在青石板上。張宇走過去撿起相機,發現鏡頭蓋不知何時打開了,屏幕上顯示著一張新拍的照片——照片裡,他正蹲在西廂房門前,而在他身後的陰影中,隱約有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正俯身向他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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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宇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他猛地回頭,身後空無一物,但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某種冰冷的存在感。他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間,鎖上門,打開所有燈,卻依然感到一陣陣寒意從腳底升起。
夜深了,張宇強迫自己躺在床上,卻不敢閉眼。窗外月光慘白,將樹影投在牆上,隨風搖曳如同鬼魅起舞。突然,他聽到院子裡傳來水聲——像是有人從井裡打水,木桶碰撞井壁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張宇屏住呼吸,悄悄起身,從窗縫向外望去。月光下,一個模糊的身影正站在井邊,彎著腰,雙手做著打水的動作。但井軲轆早已拆除,那裡根本沒有任何打水的工具。那個身影隻是重複著機械的動作,仿佛被困在某個永恒的時刻裡。
更可怕的是,張宇發現那個身影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緩緩轉過頭來——月光下,那張臉上沒有五官,隻有一片平滑的蒼白。
張宇跌坐在地上,心臟狂跳。他抓起手機想報警,卻發現沒有信號;想衝出房間,卻聽到門外走廊上傳來緩慢的腳步聲,每一步都伴隨著木頭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腳步聲停在了他的門前。張宇死死盯著門把手,生怕它突然轉動。時間仿佛凝固了,直到一聲長長的歎息從門縫滲入,腳步聲才再次響起,漸漸遠去。
張宇不知何時昏睡過去,醒來時天已大亮。陽光照進房間,昨夜的恐怖仿佛隻是一場噩夢。但他知道不是——相機裡那張詭異的照片還在,而當他鼓起勇氣再次查看西廂房時,發現門縫裡夾著一片腐朽的布條,像是多年前的衣物碎片。
當天下午,張宇收拾行李準備提前離開。楊老板娘沒有多問,隻是沉默地幫他叫了車。臨走前,張宇忍不住問道:"這裡...經常發生奇怪的事情嗎?"
老板娘的眼神飄向遠處的西廂房,這次,她坦白了,輕聲道:"有時候...客人會說看到些什麼。但第二天陽光一照,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為什麼不把那間屋子拆了?"張宇追問。
"拆不掉,"老板娘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每次想動那間屋子,工人就會出事。有人說...那富商的魂還在裡麵,做著永遠完不成的法事。"
車子駛離古宅時,張宇回頭望去。夕陽下,西廂房的窗戶似乎開了一條縫,一個模糊的影子站在窗前,目送他離開。
三個月後,張宇在攝影雜誌上發表了關於大理古城的專題。其中一張照片引起了讀者的熱議——那是民宿庭院的俯拍,在照片角落的西廂房窗前,有一個幾乎不可見的人形輪廓。雜誌社收到了許多詢問,但張宇從未回應。
後來聽說,那座古宅民宿依然在營業,隻是西廂房被徹底封閉,連窗戶都用木板釘死。而大理的都市怪談中,又多了一個關於癡迷永生的富商和他的"未完成儀式"的版本。偶爾有膽大的遊客會特意去住,但沒人敢在深夜靠近那口古井,或是凝視西廂房太久——據說,那樣會被"它"注意到,成為下一個被困在永恒儀式中的參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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