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時,張明秀跟在丈夫劉光禮身後,踩著田埂往劉家祖墳走。七月的晚風裹挾著稻穗的清香,卻驅不散她心頭那股莫名的壓抑。遠處,夕陽像一顆潰爛的橘子,將西天染成病態的暗紅。
"走快點,天要黑了。"劉光禮回頭催促,手裡提著的紙錢元寶嘩啦作響。他三十出頭,粗壯得像頭公牛,汗衫下鼓脹的肌肉隨著步伐一顫一顫。見妻子走得慢,他咧嘴一笑,露出被煙熏黃的牙齒:"怕了?晚上讓你更怕。"
張明秀臉一熱,啐了他一口。結婚五年,這男人說話永遠沒個正經。她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頭發,忽然注意到路邊草叢裡散落著幾枚紙錢,灰白的邊緣像被什麼啃過似的參差不齊。
"光禮,你看……"
"看什麼看?"劉光禮已經走到前麵去了,頭也不回地擺擺手,"趕緊燒完紙,回去還能趕上看電視劇。聽說今晚播那個《鄉村愛情》,可有意思了。"
張明秀隻好加快腳步。田埂越來越窄,兩旁的高粱長得比人還高,黑黢黢的影子投下來,像無數伸向她的手臂。她突然覺得後背發涼,仿佛有雙眼睛正從某片葉子後麵窺視著她。
劉家祖墳在一片老槐樹下。七座墳包排成北鬥七星狀,最前麵那座新些,是劉光禮去年過世的奶奶。墳前供台上積著厚厚的灰,幾根沒燒完的香歪歪斜斜插在香爐裡。
"來,先把這些擺上。"劉光禮從塑料袋裡掏出蘋果、饅頭,還有一小瓶白酒。他擰開瓶蓋,自己先灌了一口,才往地上灑了些。"奶奶最愛喝這個,嘖,可惜啊,去年這時候她還……"
"彆說了。"張明秀打斷他,從包裡取出打火機,"趕緊燒吧,天要黑了。"
劉光禮嘿嘿一笑,湊過來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天黑才好辦事。"張明秀躲開他的手,蹲下身開始點紙錢。火苗騰起的瞬間,她忽然覺得有股冷風從墳包後麵吹來,火舌歪向一邊,差點燎到她的劉海。
"媽的,這風邪性。"劉光禮罵了一句,也蹲下來幫忙。紙錢燒得很快,灰燼打著旋往上升,有些落在張明秀的鞋麵上。她下意識地跺了跺腳,忽然想起母親說過,祭祖時不能踩紙灰,那是祖宗在收錢。
"怎麼了?"劉光禮注意到她的異樣。
"沒事。"張明秀搖搖頭,繼續往火堆裡添紙元寶。火光映在她臉上,忽明忽暗。她總覺得那些墳包在盯著她看,特彆是奶奶那座——墓碑上的照片裡,老人笑得慈祥,可眼睛卻黑洞洞的,像兩個深不見底的窟窿。
紙錢快燒完時,劉光禮突然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行了,祖宗們收錢吧,我們回了。"說著就要拉張明秀起身。
"還沒燒完呢。"張明秀指著最後幾遝紙錢,"而且得等火完全滅了才能走。"
"哪那麼多講究。"劉光禮不耐煩地拽她,"天都黑了,你想在這喂蚊子?"他力氣大,一把就將張明秀拉了起來。她踉蹌了一下,右腳不小心跨過了還在燃燒的火堆。
一瞬間,張明秀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她記得小時候聽老人說,跨過祭祖的火堆會帶走不乾淨的東西。她想告訴丈夫,可劉光禮已經摟著她的腰往田埂上走了,嘴裡還哼著下流小調。
回村的路上,天色完全暗了下來。月亮被雲層遮住,隻有零星幾顆星星勉強照亮小路。張明秀總覺得身後有腳步聲,可每次回頭都隻看到被風吹動的高粱。
"光禮,你聽沒聽見……"
"聽見什麼?"劉光禮突然轉身把她按在路邊一棵老榆樹上,酒氣噴在她臉上,"就你事兒多。"他的手已經探進她的衣襟,粗糙的掌心摩挲著細膩的皮膚。張明秀想推開他,卻被他用膝蓋頂住了雙腿。
"彆...有人..."
"這荒郊野嶺的,能有誰?"劉光禮咬住她的耳垂,"除非是鬼。"他說完自己先笑了,手下的動作更加放肆。
張明秀被他弄得渾身發軟,可心裡的不安卻越來越重。她分明看到不遠處的草叢動了一下,像有什麼東西蹲在那裡窺視他們。
"光禮!真有東西!"她猛地推開丈夫。
劉光禮惱火地扭頭:"媽的,掃興!"他朝草叢踹了一腳,除了幾根折斷的草莖,什麼也沒有。"看把你嚇的,走吧走吧,回家再收拾你。"
到家時已近深夜。劉家老宅是典型的北方農村院落,三間正房帶個院子,角落裡堆著農具和柴火。張明秀一進門就直奔廚房,想燒水洗澡。可水缸是空的,她隻好提著桶去院子裡的壓水井打水。
月光終於從雲層中透出來,慘白地照在井台上。張明秀壓了幾下,井水咕咚咕咚湧出來。就在她彎腰接水時,忽然聽到堂屋傳來"咚"的一聲,像是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
"光禮?"她喊了一聲,沒回應。
水桶接滿後,張明秀拎著它往回走。經過院子中央時,她無意中低頭,發現地上有一串濕漉漉的腳印——從井台一直延伸到堂屋門口。可剛才明明隻有她一個人打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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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開始發抖,水桶"咣當"一聲掉在地上。井水漫過她的布鞋,冰涼刺骨。
"乾啥呢?弄這麼大動靜。"劉光禮的聲音從堂屋傳來。張明秀抬頭,看見他站在門口,背對著屋裡的燈光,臉藏在陰影裡。
"地上...有腳印..."她聲音發顫。
劉光禮走過來,低頭看了看:"哪來的腳印?你眼花了。"他摟住她的肩膀往屋裡帶,"水都灑了,明天再洗吧。先睡覺,我困了。"
張明秀被他半推半抱地帶進臥室。煤油燈已經點上了,昏黃的光線將家具的影子拉得老長,在牆上張牙舞爪。她總覺得那些影子在動,可定睛一看又恢複了正常。
"睡吧。"劉光禮吹滅了燈,窸窸窣窣地脫衣服上床。黑暗中,他的手又摸了過來,這次張明秀實在沒心情,推開了他。
"今天彆鬨了,我總覺得不對勁..."
"有啥不對勁的?"劉光禮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你是不是在外頭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