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從明在舊貨市場的角落裡發現了那台相機。
作為一個民俗學研究生,他對老物件有著特殊的癡迷。這台海鷗df1型單反相機靜靜地躺在一堆鏽蝕的銅器和發黃的書籍中間,黑色的皮革包裹著金屬機身,鏡頭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冷光。相機保存得異常完好,甚至連皮套都沒有明顯的磨損痕跡。
老板,這個怎麼賣?張從明拿起相機,指尖觸到機身的瞬間,一股寒意順著手指竄上脊背。
攤主是個滿臉皺紋的老人,眼睛渾濁得像蒙了一層霧。五十塊錢拿走。老人咳嗽了兩聲,放這兒好幾年了,沒人要。
張從明檢查了相機,快門還能用,鏡頭也沒有黴斑。他付了錢,將相機裝進背包。正好可以用來拍城郊的廢棄老宅,膠片的質感是數碼相機無法比擬的。
回到租住的公寓,張從明仔細清理了相機。他在網上查了資料,這款海鷗df1產於上世紀八十年代,是當時國產相機的精品。相機內部還有半卷膠卷,這讓他感到驚喜——也許能衝洗出幾十年前的照片。
第二天一早,張從明帶著相機去了城郊的一處廢棄宅院。這是他論文研究的對象,一座民國時期的商人宅邸,據說最後一位主人在這裡上吊自殺。宅院已經荒廢多年,木質結構腐朽不堪,但磚石建築依然挺立。
陽光很好,張從明調整光圈,開始拍攝。透過取景框,他看到陽光穿過殘破的窗欞,在積滿灰塵的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按下快門的瞬間,他聽到了一聲輕微的歎息,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就在耳邊。他猛地回頭,身後隻有搖曳的野草和斑駁的圍牆。
可能是風聲。張從明自言自語,但心跳卻不受控製地加快了。
他一共拍了十二張照片,用完了剩餘的膠卷。回家的路上,他順道去了學校附近的照相館,老板是他朋友,還保留著老式膠卷衝洗設備。
新淘的相機?老板接過膠卷,好奇地問。
嗯,今天剛試拍。張從明點頭,不知道效果怎麼樣。
明天來取吧,我今晚加班給你洗出來。
當晚,張從明做了個奇怪的夢。夢中他站在一個漆黑的房間裡,隻有一束光從頭頂照射下來。他手中拿著那台海鷗相機,卻怎麼也按不下快門。有什麼東西在黑暗中注視著他,他能感覺到那視線如同實質般黏在皮膚上,冰冷而潮濕。
第二天中午,張從明接到了照相館老板的電話,聲音有些異樣:從明,你最好過來一趟,那些照片...有點問題。
照相館裡,老板的臉色不太好看。他將一疊照片遞給張從明:你自己看吧。
前幾張照片很正常,是那座老宅的不同角度。但從第六張開始,問題出現了。照片中明明空無一人的走廊,在衝洗出來的照片上卻有一個模糊的人影站在角落。隨著照片順序往後,那個人影越來越清晰,從走廊慢慢移動到了庭院,最後一張照片中,人影已經站在鏡頭前不遠的地方,似乎正朝相機走來。
這...這不可能。張從明的手開始發抖,我拍照的時候那裡絕對沒有人。
老板擦了擦額頭的汗:膠卷沒有問題,相機也沒有漏光。我從沒見過這種情況。
張從明盯著最後一張照片,那個人影雖然模糊,但能看出是個男性,穿著老式的衣服,姿勢僵硬,頭部微微前傾,像是在仔細端詳什麼。
會不會是雙重曝光?張從明試圖用理性解釋。
老板搖搖頭:如果是雙重曝光,整個畫麵都會有重影,不會隻有一個人影這麼清晰。他猶豫了一下,從明,這台相機你從哪弄來的?
舊貨市場,就昨天。張從明突然想起什麼,相機裡本來就有半卷膠卷,會不會是以前拍的照片和我的重疊了?
不可能。老板斬釘截鐵地說,膠卷一旦曝光過,再拍就會完全覆蓋之前的影像。除非...他停住了。
除非什麼?
除非那些影像不是來自這卷膠卷。老板的聲音低了下來,我爺爺以前是攝影師,他說過有些老相機會一些東西。
張從明想笑,但嘴角卻僵硬得扯不動。他付了衝洗費,匆匆離開了照相館。
接下來的幾天,張從明試圖忘記那些詭異的照片。他把相機放在書櫃最上層,用幾本書壓住。但每到深夜,公寓裡總會響起細微的聲響,像是有人在輕輕走動。他檢查過多次,門窗都鎖得好好的,鄰居也說沒聽到什麼聲音。
一周後的深夜,張從明被一陣聲驚醒。聲音來自書櫃方向。他打開床頭燈,看見那台海鷗相機不知何時掉在了地上,皮套已經鬆開,鏡頭蓋也脫落了。
更讓他毛骨悚然的是,相機的快門按鈕處於按下狀態——這台需要手動過片的相機,竟然自己了一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