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麗萍和楊大鵬的卡車在盤山公路上顛簸了整整一天,終於在日落時分駛入了那個隱藏在群山褶皺裡的小村莊——黑水村。
“操他娘的破路,老子的腰都快顛斷了!”楊大鵬罵罵咧咧地踩下刹車,卡車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停在了村口。
趙麗萍揉了揉酸痛的脖頸,透過車窗打量這個他們即將紮根的地方。黑水村比想象中還要偏僻荒涼,幾十座灰瓦泥牆的老屋散落在山坳裡,像被隨手丟棄的積木。遠處山林墨綠得發黑,在暮色中顯得陰森森的。
“這鬼地方能有什麼油水可撈?”趙麗萍啐了一口,“你那死鬼表哥留的破房子,白送都沒人要!”
楊大鵬嘿嘿一笑,粗糙的手掌不規矩地摸上妻子的大腿:“怕啥?房子破,炕不破就行。等天黑透了,老子讓你叫得全村都聽見!”
“去你娘的!”趙麗萍一巴掌拍開他的手,嘴角卻帶著浪笑,“你那軟趴趴玩意兒,還能捅出什麼花樣來?”
夫妻倆嘴上互相糟踐著,動作卻利索地卸下行李。他們從城裡來到這個偏僻山村,是因為楊大鵬的一個遠房表哥三個月前暴斃,留下了一座老屋和一點微薄遺產。對於在城裡欠了一屁股賭債的楊大鵬來說,這無疑是根救命稻草。他老婆也是跟著他遭罪,到處躲債,用肉償的方式幫他還債也有幾十次了。
“你說那短命鬼怎麼死的?”趙麗萍扛著行李邊走邊問,嘴一如既往的賤。
“說是夜裡跌進村口的黑水潭淹死的。”楊大鵬吐了口痰,“管他怎麼死的,死了正好,這破屋歸咱們了!”
表哥的老屋坐落在村子最西頭,孤零零地背靠著一片竹林。那是一座看起來搖搖欲墜的瓦房,牆皮剝落得厲害,木門一推就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屋裡積了厚厚一層灰,散發著一股黴味。最瘮人的是,堂屋正中的桌子上,竟整齊地擺著一副白瓷碗筷,碗裡還有半碗已經乾硬發黴的米飯,仿佛主人剛剛吃了一半突然消失了一般。
“死得真他娘的不乾淨!”趙麗萍嫌惡地一把將碗掃到地上,白瓷碗啪嗒一聲摔得粉碎。
楊大鵬卻盯著牆角一個老舊木櫃兩眼放光:“快找找值錢的東西在哪!”
夫妻倆翻箱倒櫃,終於在床底找到一個鐵盒,裡麵裝著一些舊郵票、幾枚銅錢和一本泛黃的家譜。最底下是一張地契和幾百塊錢。
“窮鬼一個!”楊大鵬失望地數著那點鈔票,“還不夠老子一晚牌局!”
趙麗萍卻仔細端詳著那張地契:“這上麵寫的麵積比實際大啊...後麵那片竹林也是咱家的?”
楊大鵬搶過地契一看,頓時眉開眼笑:“媽的!這麼大一片林子,砍了賣木頭也能賺一筆!”
夜裡,夫妻倆簡單收拾了炕席,草草吃了點乾糧就躺下了。黑暗中,楊大鵬的手不安分地在趙麗萍身上摸索。
“累得跟死狗似的,你還有這心思?”趙麗萍罵道,卻也沒真拒絕。
就在楊大鵬喘著粗氣壓上來時,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咚、咚、咚。
不緊不慢,很有規律。
“誰他娘的大半夜敲門?”楊大鵬惱火地吼道。
門外無人應答,敲門聲卻依然持續著。
趙麗萍心裡發毛,推了丈夫一把:“去看看。”
楊大鵬罵咧咧地披上衣服,抄起手電筒走到院門口:“誰啊?”
門外空無一人。隻有夜風吹過竹林,發出沙沙的響聲。
“媽的,耍老子玩呢?”楊大鵬朝黑暗中啐了一口,轉身回屋。
就在他準備再次上床時,敲門聲又響了。
這次更加急促有力。
楊大鵬火冒三丈,猛地拉開門:“哪個王八蛋活膩了?”
門外依然空空如也。但門檻上,放著一個鮮紅的信封。
楊大鵬疑惑地撿起信封,回到屋裡。趙麗萍湊過來:“啥東西?”
信封裡是一張請柬,上麵用毛筆工整地寫著:
“謹訂於七月十五,恭請楊大鵬先生及夫人光臨寒舍赴宴。——黑水村全體敬上”
趙麗萍皺眉:“七月十五?那不是鬼節嗎?誰家這時候請客?”
楊大鵬卻盯著請柬末尾的一個小圖案——那是一個金元寶的標記,眼睛一亮:“說不定是村裡人想巴結咱們這新來的?聽說鄉下人規矩多。”
“大半夜從門縫塞請柬?巴結個屁!”趙麗萍心裡發毛,“我看邪門得很!”
楊大鵬不以為然:“管他邪不邪,有吃有喝就行。說不定還能打聽打聽誰家有錢...”說著,他的手又摸向趙麗萍的胸脯,“彆瞎想了,讓老子先痛快痛快...”
這一次,敲門聲沒再響起。
第二天一早,夫妻倆決定去村裡轉轉。黑水村比他們想象的還要閉塞,村民們看見兩個生麵孔,都躲躲閃閃的,問話也支支吾吾不願多答。
“聽說王老五家請我們吃飯?”楊大鵬試探著一個蹲在門口抽旱煙的老頭。
老頭渾濁的眼睛猛地睜大,煙杆差點掉地上:“請、請吃飯?誰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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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個。”楊大鵬掏出那封紅請柬。
老頭一看那請柬,臉色唰地變得慘白,連連擺手:“不曉得,不曉得!”說完竟慌慌張張躲進屋裡,砰地關上了門。
一連問了幾個人,反應都差不多。村民們一見那紅請柬就像見了鬼,避之不及。
“真他娘的邪門!”趙麗萍心裡發毛,“今晚咱們鎖好門,哪都不去!”
楊大鵬卻盯著村中唯一一座青磚大宅,眼睛發亮:“那家肯定有錢,去打聽打聽。”
那大宅門前坐著個穿綢衫的胖男人,正是村長。楊大鵬湊上去遞煙套近乎,趙麗萍則四下打量。忽然,她注意到大宅門楣上刻著一個熟悉的圖案——一個金元寶,和請柬上的一模一樣。
“楊哥...”趙麗萍悄悄拽丈夫衣角。
楊大鵬也注意到了那個標記,頓時眉開眼笑,以為找到了正主:“村長,您太客氣了,還專門下請柬...”
村長一愣:“什麼請柬?”
楊大鵬掏出那紅信封。村長一看,臉色頓時變得比那些村民還要驚恐,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猛地後退:“這、這不是我的!我們村從不用紅請柬!”
“那是誰的?”趙麗萍追問。
村長嘴唇哆嗦著:“是、是那些‘老住戶’的...他們隻在鬼節請客...”說完竟頭也不回地躲進宅子,重重關上了大門。
夫妻倆麵麵相覷,心裡都有些發毛。回到老屋,趙麗萍越想越怕:“我看這地方不對勁,咱們明天就走吧!”
楊大鵬卻罵她膽小:“走?往哪走?城裡那幫討債的等著卸老子腿呢!再說,”他晃了晃地契,“這麼大一片林子,值不少錢!”
傍晚時分,一個乾瘦的老太婆悄悄來到他們院外,神秘兮兮地塞給趙麗萍一道黃符:“貼在門上,今晚千萬彆出門...那些請柬,接了就得罪不起啊!”
趙麗萍正要細問,老太婆卻像怕被人看見似的,匆匆溜走了。
夜裡,夫妻倆吵了一架。趙麗堅持要貼符咒鎖門睡覺,楊大鵬卻罵她迷信:“幾張破紙就把你嚇尿了?老子倒要看看什麼鬼敢來惹我!”
說完,他竟一把搶過符咒撕個粉碎,摔門而出:“老子去村長家打聽打聽,非弄明白怎麼回事!”
趙麗萍又氣又怕,獨自躲在屋裡。天色漸暗,外麵起霧了,濃白的霧氣從門縫窗隙絲絲縷縷滲進來,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腥氣。
楊大鵬一直沒回來。
到了半夜,趙麗萍正迷迷糊糊打著盹,忽然又被敲門聲驚醒。
咚、咚、咚。
和昨晚一模一樣。
她嚇得縮在被窩裡不敢動彈。
敲門聲持續著,忽然,楊大鵬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麗萍,開門!我打聽明白了,好事兒!”
趙麗萍一聽是丈夫,頓時鬆了口氣,罵罵咧咧地去開門:“你個殺千刀的,還知道回來?老娘以為你死外頭了!”
門一開,外麵站著的確是楊大鵬,但樣子有些奇怪——渾身濕漉漉的,臉色青白,眼睛直勾勾的。
“你咋這副德行?”趙麗萍皺眉。
楊大鵬也不答話,徑直往屋裡走,腳步有些僵硬。他身上帶著一股水腥味,走過的地方留下濕漉漉的腳印。
“村長說了,”楊大鵬的聲音平板無調,“後山那片林子,底下有煤礦,值大錢哩!”
一聽到“錢”,趙麗萍頓時來了精神,忘了害怕:“真的?那破林子這麼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