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突然被猛撞一下,明勇秀被震得跌倒在地。
撞門聲一聲接一聲,門閂開始裂縫。
明勇秀絕望地哭喊:“你到底要怎樣?”
撞門聲停了。
“睡你。”門外的聲音平板無波,“開門。”
明勇秀連滾帶爬地逃進裡屋,鑽到床底縮成一團。撞門聲又起,伴隨著木材斷裂的可怕聲音。門破了。
腳步聲沉重僵硬,一步步走進來。停在了床前。
一雙青白色的腳,沾滿泥土,出現在明勇秀的視線裡。指甲青紫,長長的,彎彎的,摳著泥垢。
那東西彎下腰,一張青白浮腫的臉倒著出現在床底外。眼睛是兩個黑窟窿,嘴角卻咧開一個笑。
“秀,”它說,“出來。”
明勇秀尖叫一聲,昏死過去。
再醒來時,天已大亮。她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下身一陣撕裂痛,她仔細聽著外麵的動靜。
靜悄悄的。
她鼓起勇氣爬出床底。屋裡空無一人,門板碎裂在地上。
明勇秀衝出屋子,跌跌撞撞地跑向村東頭的神婆家。
神婆是個乾瘦老太,聽了明勇秀語無倫次的講述,渾濁的眼睛眯了起來。
“造孽喲,”神婆嘶啞地說,“你男人怕是路上沾了不乾淨的東西,被纏上了。”
“是、是那個新媳婦?”明勇秀顫抖著問。
神婆冷笑:“怕是更糟。那新媳婦不是不見了,是成了厲鬼,附在了你男人趕的那具屍身上。現在又纏上了你男人——或許,現在回來的,根本不是你男人。”
明勇秀癱軟在地:“那、那怎麼辦?”
神婆起身,從裡屋取出一個布包:“今晚我帶東西去你家。記住,天黑前,準備一隻黑公雞,三斤糯米,還有你男人平時穿的一件衣服。”
明勇秀連連點頭,連滾帶爬地回家準備。
天黑前,神婆來了。她讓明勇秀用糯米在屋裡撒了一圈,又畫了些符咒貼在門窗上。黑公雞被捆了腳,扔在角落。
“那東西來了,你彆出聲,躲我身後。”神婆吩咐,自己則坐在堂屋正中,麵前點著一盞油燈。
霧越來越濃,夜色深沉。
敲門聲準時響起。
“秀,”門外是張德龍的聲音,“開門。”
明勇秀瑟瑟發抖,躲在神婆身後。
神婆朗聲道:“何處孤魂,在此作祟?”
門外靜了一瞬,然後發出一聲尖嘯。門板劇烈震動,符紙無風自動。
“砰”的一聲,門破了。
張德龍站在門外,但又不是張德龍。他麵色青黑,眼睛全白,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尖利的牙齒。身上衣服破爛,沾滿泥土腐葉。
“我的……”它嘶吼著,聲音重疊,像是男女同時開口,“丈夫……還來……”
神婆猛地站起,抓起一把糯米撒過去:“孽障!還敢作祟!”
糯米打在張德龍身上,發出燒灼般的滋滋聲,冒出黑煙。它發出痛苦的嚎叫,卻不退反進,直撲進來。
黑公雞突然驚惶撲騰,發出淒厲啼鳴。
神婆臉色一變:“不好!比我想的凶!”
她迅速取出銅錢劍和符紙,與那東西纏鬥在一起。明勇秀縮在牆角,看著眼前超自然的可怕搏鬥——神婆的符紙貼在它身上燃起綠火,銅錢劍劃出深深傷口卻無血流出;那東西力大無窮,揮手間桌椅碎裂,爪風帶起腥臭。
突然,它突破神婆防線,直撲明勇秀。
“丈夫……”它尖嘯著,白眼中是無儘的怨毒,“我的……”
明勇秀嚇得失禁,癱軟在地。
千鈞一發之際,神婆咬破中指,血染銅錢劍,猛地刺入那東西後心。
一聲不似人間的淒厲尖嘯震得屋頂落土。那東西劇烈抽搐,口中噴出黑氣。黑氣中,隱約可見一個紅衣女子的扭曲麵孔,嘶吼著:“還我丈夫……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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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婆毫不退縮,連續貼出七道符紙,念咒愈急。黑氣逐漸被壓製,縮回張德龍體內。
張德龍——或者說那具軀殼——轟然倒地,不再動彈。
屋內死寂,隻有油燈搖曳。
神婆喘著粗氣,汗如雨下。她示意明勇秀過來:“快,幫我把它抬到院子裡燒了!”
明勇秀戰戰兢兢地幫忙。兩人將僵硬的軀體拖到院中,堆上柴火。火焰燃起,發出劈啪聲和惡臭,屍體在火中扭曲抽搐,仿佛還在掙紮。
火光衝天,映得霧夜詭譎可怖。
突然,火中傳出一聲清晰的、怨毒至極的女聲:“夫債妻償……永不超生……”
明勇秀嚇得癱倒在地。
神婆麵色凝重,繼續念咒直至屍體化為灰燼。
天快亮時,一切終於結束。神婆疲憊不堪地對明勇秀說:“怨靈暫時走了,但遲早還會回來找你,它會像之前一樣慢慢玩你,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再要你的命。今夜之後,搬離此地,越遠越好,找個好人嫁了,不要再嫁你丈夫這樣和死人打交道的人,和死人打交道多了,就失去了人性…”
明勇秀泣不成聲:“多謝婆婆救命之恩...”
神婆擺擺手,蹣跚離去。
回屋收拾細軟,準備天亮就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當她收拾床鋪時,突然摸到枕頭下有什麼硬物。
她掏出來一看,是張德龍常用的那個火折子,上麵沾著乾涸的、暗紅色的血跡。
明勇秀猛地想起——張德龍有一天晚回來時,身上除了屍臭,似乎還有一絲極淡的血腥氣。
火折子掉在地上,明勇秀渾身冰涼……
晨光熹微,穿透濃霧,卻照不散屋內的陰冷。遠處山巒沉默地矗立,見證了無數生死輪回,秘密與罪惡被深埋土中,唯有怨氣不散,遊蕩在湘西的霧裡,等待著下一個無知無覺的夜行人。
明勇秀最後看了一眼這個生活多年的家,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晨霧中。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離去後的許多個夜晚,總有村民聲稱在濃霧中看見兩個模糊的身影——一男一女,手牽著手,在村口小路上來回地走,無聲無息,直至天明。而他們身後永遠跟著一個像狗一樣趴在地上的身影,那身影像極了張德龍。
而那晚神婆燒屍的灰燼處,來年寸草不生,唯有一處,生出一叢極豔紅的野花,無風自動,似在低語訴說永不超生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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