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她堅決地對何傑說:“不行,必須請人來看看了!這不是病!”
何傑這次沒有反駁。他想起白天遇到小學老師,說小栓最近在學校也很反常,經常自言自語,還能準確說出一些他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我娘家西水窪的劉神婆,”張太秀壓低聲音,“聽說很靈。”
何傑皺皺眉,“那老婆子?騙錢的吧?”
“那你說咋辦?眼看兒子就這樣了?”張太秀的聲音帶上了哭腔。
何傑沉默良久,最終點了點頭。
當天就帶了一份禮,把劉神婆接到家裡。
劉神婆是個乾瘦的老太太。她一進門就皺起了鼻子,像是在嗅什麼氣味。
“帶我去孩子房間,”她直接說道,沒多寒暄。
在小栓房間裡,神婆仔細查看了牆上的劃痕和地麵上的圖案。她摸了摸痕跡,又蹲下身,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米,撒在角落裡。幾粒米莫名其妙地跳了起來,像是落在燒熱的鍋上。
“嗬,纏得挺緊,”神婆喃喃道。
她讓何傑和張太秀詳細描述小栓最近的行為,聽到“它在叫我”時,她點了點頭。
“小學那邊,以前是亂墳崗吧?”神婆突然問。
何傑一愣,“老早的事了,後來平了建學校。”
“平了墳,魂沒平,”神婆冷笑一聲,“有個沒主的老鬼,看上你家小栓了。孩子火力低,正好被附了。”
張太秀嚇得臉色發白,“那咋辦呀?”
神婆從布包裡掏出幾張黃符,吩咐貼在門窗上。又讓何傑去準備公雞血、黑狗毛和幾樣草藥。
“今晚子時,我送客,”神婆說,眼睛亮得嚇人,“你們得按我說的做,一點不能錯。”
夜深了,何家靜得可怕。小栓早早被哄睡下,但何傑和張太秀都知道他根本沒睡——他們從門縫裡看見,兒子正直挺挺地坐在床上,眼睛睜得老大。
十一點半,一直默默喝茶的劉神婆說可以開始了。她換上了一件古怪的深色袍子,手裡拿著一個銅鈴和一把桃木劍。
“把孩子帶到堂屋,”她指揮道。
何傑深吸一口氣,推開小栓的房門。孩子果然坐在黑暗中,眼睛反射著微弱的光。
“小栓,出來一下,”何傑儘量使聲音平穩。
小栓緩緩轉頭,露出一個不像孩子的冷笑,“為什麼要出來?”
何傑強忍恐懼,上前拉他。觸手的冰涼讓他打了個寒戰。小栓抵抗著,力氣大得驚人,完全不像個十歲孩子。
“秀,來幫忙!”何傑喊道。
夫妻倆合力才將掙紮的小栓拖到堂屋。神婆已經在那裡布置好了法陣——地上畫著八卦圖,四周點著七盞油燈。
“按著他!”神婆命令道。
何傑和張太秀死死按住不斷扭動的小栓。孩子的眼睛瞪得老大,嘴裡發出不似人聲的低吼。
神婆搖動銅鈴,開始吟唱一種調子古怪的歌謠。她繞著法陣行走,不時將米粒撒向小栓。孩子劇烈地掙紮起來,發出刺耳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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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油燈的火焰猛地躥高,變成詭異的藍色。屋裡溫度驟降,哈氣成霜。小栓的身體以不可能的角度弓起,幾乎掙脫了夫妻倆的控製。
“快按住!”神婆厲聲道,手中的桃木劍直指小栓眉心。
小栓——或者說附在他身上的東西——發出憤怒的咆哮。那聲音低沉而古老,完全不屬於一個孩子。
神婆加快了吟唱的速度,將一把混合著黑狗毛和草藥的粉末撒向小栓。粉末接觸皮膚時,發出輕微的嘶嘶聲,像是燒紅的鐵碰到水。
小栓的身體劇烈抽搐,眼睛翻白。一種無形的力量在堂屋內湧動,吹得窗簾狂舞,碗櫃裡的碟碗叮當作響。
何傑和張太秀拚儘全力按住兒子,恐懼得幾乎窒息。他們看見小栓臉上表情不斷變換,時而猙獰可怖,時而痛苦扭曲,仿佛有兩個存在在他體內爭奪控製權。
神婆的吟唱達到高潮,她手中的桃木劍猛地壓在小栓額頭上。一道黑煙似乎從孩子口鼻中逸出,在空氣中凝聚成模糊的人形,隨即被吸入神婆早已準備好的一個小陶罐中。
神婆迅速封住罐口,貼上符咒。
一切突然靜止。
小栓軟軟地倒在父母懷中,昏迷不醒。油燈恢複了正常的黃色火焰,室溫也逐漸回升。
“結、結束了?”何傑顫聲問,渾身被冷汗濕透。
神婆點點頭,疲憊地坐下,“把它送走了。孩子睡一覺就好了。”
她指著陶罐說:“這個我得帶走處理掉。你們明天給孩子熬點安神湯,以後天黑彆讓他單獨在外頭走。”
何傑和張太秀千恩萬謝,塞了一疊錢給神婆。老太太沒推辭,揣好錢和陶罐,消失在夜色中。
小栓果然在第二天恢複了正常,雖然對之前發生的事情記憶模糊。何傑和張太秀鬆了口氣,但心中的恐懼並未完全消散。
一周後的夜晚,何傑起夜時無意間瞥見窗外。月光下,他看到小學方向似乎有一縷若有若無的黑煙盤旋上升,但定睛一看,又什麼都沒有。
他趕緊拉上窗簾,回到床上緊緊抱住妻子。
夜深了,何家坳靜得出奇,連狗都不叫了。隻有風還在吹,穿過樹梢,發出似人低語的聲音。遠處的山巒黑黢黢地立著,像是沉默的見證者,守護著——或者隱藏著——這片土地上不為人知的秘密。
黑暗從不會真正消失,它隻是暫時退卻,在人們放鬆警惕時,又從某個被遺忘的角落悄然滲出,等待著下一個火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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