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七月十五,周大莊趿拉著破布鞋從村頭小賣部出來時,天已經擦黑了。他手裡攥著半瓶燒酒,臉上泛著油光,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往家走。
“狗日的,又死哪兒去了?”王豔叉腰站在院門口,嗓門大得整條街都聽得見。
周大莊晃了晃手中的酒瓶,咧嘴一笑,露出被煙熏黃的牙:“給咱爹買點供奉,這不中元節了嘛。”
“放你娘的屁!”王豔一把奪過酒瓶,“又拿鬼節當幌子灌貓尿,當你老娘傻啊?”
周大莊嘿嘿笑著,粗糙的手不老實摸上王豔的屁股:“這不惦記著回來伺候你嘛...”
“滾一邊去!”王豔一巴掌拍開他的手,卻壓低了聲音,“趕緊的,爹的供奉還沒擺全,天黑了祖宗們進不了門。”
暮色四合,村裡零星亮起燈火。不知誰家燒紙錢,灰燼隨風打旋,空氣裡彌漫著煙火燒焦的味道。
周家正屋供桌上擺著周老爺子照片,前麵幾碟果子已經乾癟發皺。周大莊又開了瓶酒,倒上三杯。王豔端來剛蒸的饅頭,熱氣騰騰的,在昏暗的燈光下像一個個白胖的鬼臉。
“多擺幾個,爹愛吃。”周大莊說。
王豔白他一眼:“死都死了,吃個屁。”
“嘖,嘴上積點德,當心爹晚上來找你。”
“來找也是先找你個不孝子!”王豔嘴上不饒人,卻還是又多放了兩個饅頭。
供桌擺好,夫妻倆按規矩磕了頭。起來時周大莊的手又不老實,從後麵摟住王豔的腰往屋裡拽。
“祖宗看著呢,你要死啊!”王豔扭著身子,半推半就。
“爹巴不得早點抱孫子呢...”周大莊噴著酒氣,手往她衣服裡探。
突然,院裡傳來“哐當”一聲響,像是鐵盆被踢翻了。
兩人嚇了一跳,周大莊酒醒大半,探頭往外看。院子裡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
“怕是野貓吧,”王豔整理著衣服,“這日子邪性,彆瞎看了,睡覺。”
夜裡,周大莊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他以為是老鼠,沒太在意,翻個身想繼續睡,卻感覺身邊空蕩蕩的。
“豔兒?”他迷迷糊糊喊了一聲,沒人應。
周大莊坐起來,借著窗外月光,看見王豔直挺挺站在門口,撅著肥屁股,臉貼著門縫往外看。
“大半夜的乾啥呢?”周大莊嘟囔著下床。
王豔沒回頭,聲音有些發飄:“院裡有人。”
周大莊一個激靈,酒全醒了。他湊到門邊,順著門縫往外看。
月光下的院子空無一人,隻有晾衣繩上掛著幾件衣服,隨風輕輕晃動,投下扭曲的影子。
“哪來的人?看花眼了吧。”周大莊拉著王豔回床,“準是今天過節,你心裡發虛。”
王豔沒說話,乖乖躺下了。周大莊手又不老實起來,兩個手指揪起老婆的葡萄搓。兩人鬨騰一陣,剛要有進一步動作,突然又聽見院裡傳來清晰無比的咳嗽聲——蒼老、乾澀,像極了周老爺子生前的動靜。
這回兩人都僵住了。
“...爹?”周大莊顫著聲衝門外喊了句。
沒有回應。隻有風聲嗚咽,吹得窗戶紙嘩啦啦響。
王豔猛地用被子蒙住頭:“我就說今天彆整這事!衝撞了祖宗!”
周大莊心裡也發毛,但嘴上還硬:“瞎扯啥,就是風大。”
那一晚再沒動靜,兩人卻都沒睡踏實。
第二天一早,周大莊發現供桌上的饅頭少了一個。
“準是讓耗子叼走了。”周大莊嘟囔著,卻看見王豔臉色發白。
“耗子能把盤子也舔這麼乾淨?”王豔指著放饅頭的盤子,光亮如新,連點渣都沒剩。
周大莊心裡咯噔一下,沒再接話。
那天之後,怪事接連不斷。
先是夜裡總聽見院裡有腳步聲,慢悠悠的,從東頭走到西頭,又從西頭走回東頭。每次周大壯抄起鐵鍬衝出去,院子裡都空無一人。
然後是家裡的東西老是挪地方。周大莊的煙袋明明放在炕頭,轉眼就跑到了灶台上;王豔的梳子彆在鏡框邊,第二天發現插在了院門縫裡。
最邪門的是家裡的食物消耗得特彆快。新蒸的一鍋饅頭,本來能吃三天,結果兩天就見底了。王豔懷疑是周大莊半夜偷吃,周大莊賭咒發誓說沒有,兩人為此大吵一架。
“你個饞癆鬼!偷吃還不認賬!”王豔抄起掃帚往周大莊身上掄。
“真不是我!準是...準是黃皮子搬窩了!”周大莊邊躲邊辯解。
“放屁!黃皮子還能開櫥櫃門?”
吵歸吵,兩人心裡都明白,這事邪性。
第三天夜裡,周大莊被一陣咀嚼聲驚醒。聲音很輕,咯吱咯吱,像是有人在小心翼翼地吃東西。
他悄悄推醒王豔,兩人屏息細聽。聲音是從廚房傳來的。
周大莊壯著膽子,抄起頂門棍,光著腳摸向廚房。王豔攥著把剪刀,緊跟在後。
廚房門虛掩著,裡麵黑漆漆的。咀嚼聲清晰可聞,還夾雜著輕微的吞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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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莊深吸一口氣,猛地踹開門,舉棍欲打——
廚房裡空無一人。隻有月光從窗口灑進來,照見桌上擺的剩菜盤子似乎被挪動了位置,一雙筷子整整齊齊擺在一旁,像是剛剛有人用過餐。
王豔顫抖著手點亮油燈。燈光下,盤子裡的剩菜明顯少了,一塊吃剩的窩頭被啃得乾乾淨淨,連渣都沒剩。
“爹...”王豔突然跪下了,衝著空氣連連磕頭,“爹您老吃好喝好,彆嚇唬我們了...”
周大莊後背發涼,拄著頂門棍才沒腿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