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金滿抬眼看他,眼神有點空:“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叫,又不像牲口叫,說不清。”
王老栓後背有點發涼,沒再多問,訕訕地回家了。
接下來幾天,村裡異常平靜,沒再丟什麼東西。人們剛鬆口氣,卻出了更邪門的事。
村南頭趙家的小孫子病了。孩子才四歲,前天還在外麵玩得好好的,第二天就發起高燒,胡話連連,說看見個白臉人在窗外看他。趙家請了村醫來看,打針吃藥都不見好,孩子渾身燙得像火炭,眼看就要不好。趙老太太急了,偷偷請了鄰村的神婆來看。
神婆五十多歲,乾瘦矮小,一進趙家門就皺眉頭。她在孩子屋裡轉了一圈,又到院裡看了看,最後問趙家人,最近村裡是不是來了生人。
趙家人一愣,說是來了個外鄉人,租住在王老栓家老屋。神婆點點頭,沒多說,隻畫了道符燒了化水給孩子灌下去,又囑咐在門口掛麵鏡子,窗台撒把糯米。說也奇怪,到了後半夜,孩子燒真就退了,安安穩穩睡到了天亮。
趙家千恩萬謝,封了紅包給神婆。神婆臨走時,悄悄跟趙家當家的說:“那外鄉人身上有陰氣,不是活人該有的氣。你們村裡人離他遠點,尤其晚上彆近他的身。”
這話很快悄悄在村裡傳開了,大家再看劉金滿,眼神就變了。有膽大的後生偷偷盯著劉金滿的院子,發現他確實從不在白天出門,屋裡燈常常亮到後半夜。
更讓人發毛的是,有人發現劉金滿好像從不吃東西。王老栓回想起來,的確沒見過劉金滿生火做飯,也沒見他去村裡小賣部買過米麵菜肉。那他那一個月是怎麼過的?聯想起村裡丟的那些活物,一個可怕的猜想在人們心裡蔓延。
村長坐不住了,召集了幾個老人商量,覺得不能讓這麼個來曆不明的人再在村裡住下去,得去問個明白,不行就請他走人。
第二天,村長帶著王老栓和兩個壯實後生去了劉金滿住處。院門關著,敲了半天才開。劉金滿站在門裡,臉色比來時更白了,幾乎沒一點血色。他問有什麼事,村長儘量客氣地說,村裡最近不太平,丟東西鬨病的,大家有些議論,想來問問情況。
劉金默默默聽著,等村長說完,才淡淡開口:“那些事與我無關。我隻是個住客,按時付租,不擾旁人,你們無權趕我走。”
說完竟就要關門。一個後生伸手抵住門,語氣硬了起來:“你說無關就無關?村裡從沒出過這些邪事,自打你來了才有的!你說實話,你到底是個啥?”
劉金滿盯著那後生,眼神忽然冷得嚇人。後生被他看得一哆嗦,下意識縮回了手。門砰一聲關上了,任外麵再怎麼敲也不開。
村長幾人沒辦法,隻好先回去。路上商量著,要不明天去鎮上報告派出所,讓公家人來處理。
誰知當天夜裡就出了大事。
趙家那個剛病好的小孫子,半夜忽然哭鬨起來,說白臉人又來了。趙家人驚醒,果然聽見窗外有腳步聲,很輕,但清晰可聞。趙家當家的一把抄起手電和鐵鍬衝出去,照見個人影正往村後山方向去,看背影分明就是劉金滿。
趙當家的一聲吼,驚起了左鄰右舍。幾家男人都抄家夥衝出來,打著手電追上去。那人影走得很快,但畢竟路熟,村民們緊追不舍,一直追到了後山亂葬崗。
那是片老墳地,埋的大多是村裡無後的孤寡老人,幾年都不會有人去。月光下,隻見墳堆累累,荒草淒淒,那人影閃了幾下竟不見了。
眾人正打著手電四下尋找,忽聽一聲驚叫。擠過去一看,隻見一座老墳後麵,赫然躺著一具屍體。
那屍體已經腐爛大半,露出森森白骨,但從殘留的衣物和身旁的帆布包看,分明就是劉金滿!他身邊散落著一些紙張,上麵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
最讓人頭皮發麻的是,墳周地上到處是動物毛發和血跡,還有新鮮的老鼠屍體,都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王老栓顫著手拾起那些紙,隻見上麵寫的全是同一句話,重複了千百遍:
“我不該死在這裡,我不該死在這裡……”
後來鎮上來了人,查清了真相。那真正的劉金滿是個流浪漢,一個月前來的,在路上突發急病,掙紮著走到亂葬崗就倒了。至於村裡人見到的“劉金滿”,根本沒人能說清那到底是什麼。
屍體被掩埋後,窪子店漸漸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再沒丟過牲口,也沒鬨過邪事。隻是人們有時還會提起那個蒼白的男人,和他在紙上寫的那句話。
王老栓後來常一個人蹲在坡上抽煙,望著那間老屋。他想,那個“劉金滿”大概隻是想找個地方落腳吧,畢竟他漂泊一生,累了。世上有些事,本就說不清道不明,就像這山裡的霧,你看得見感受得到,可真要究其根底,卻又空空如也。
人生無常,鬼生亦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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