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人變小又變涼,娃娃哭呀娃娃慌
月娘彎彎不再亮,誰家娃娃不見娘...”
老張頭猛地推開門,小磊坐在床上,眼睛睜得大大的,卻不像是在看什麼東西。他的嘴唇機械地動著,那詭異的童謠不斷地流淌出來。
“小磊!”老張頭搖著孫子的肩膀。
孩子猛地一震,像是突然驚醒,茫然地看著爺爺:“爺爺,怎麼了?”
“你剛才在唱什麼?”
“唱什麼?我沒唱啊,我睡著了。”小磊一臉困惑。
老張頭的心沉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小磊完全變了個人。他不再說話,隻是偶爾會用一種老張頭從未聽過的冰冷語調,念出童謠的片段。他的眼神變得陌生,有時候甚至會盯著空無一物的牆角微笑,仿佛那裡有什麼彆人看不見的東西。
老張頭給孫子請了假。然後去找了李老三,想問清楚收音機的來曆。李老三這才說實話:那收音機不是從正規舊貨攤買的,而是從一個外地來的老漢手裡買的便宜貨,那老漢說這是“有故事的收音機”,便宜處理了。
“我覺得蹊蹺,想扔了。”李老三不好意思地說,“沒想到小磊這孩子非要留著...”
村裡開始發生怪事。
先是王家的孩子半夜夢遊,走到村口老槐樹下繞著圈走,嘴裡念念有詞,被早起下田的人發現。接著是趙家的閨女突然不會說話了,隻是反複畫著一些奇怪的圖案:一個沒有五官的娃娃和一堆融化的糖人。
更可怕的是,村裡所有的鏡子都不知為何蒙上了一層霧,照不出清晰的人影。老張頭注意到,那霧氣的形狀,有時候像極了一個沒有五官的娃娃臉。
恐慌在村裡蔓延。老人們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說這是邪祟進村了。有人請來了鄰村的神婆,神婆做完法事後臉色蒼白,隻說了一句“有個孩子在找東西”,就匆匆離去。
小磊的情況越來越糟。他開始拒絕進食,隻是反複說著“糖人甜,糖人涼”。有時候他會突然尖叫,說屋裡有個“沒臉的娃娃”要給他糖吃。
老張頭心如刀絞。他決定徹底解決這個問題。他抱著那台收音機,找到了村裡最年長的九叔公。
九叔公已經九十多歲,眼睛花了,耳朵也背了,但腦子還清楚。他仔細摸著收音機的外殼,聽著老張頭的講述,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光芒。
“這東西邪門,”九叔公說,“但不是機器本身邪門,是裡麵藏著東西。”
九叔公讓老張頭去請來了村裡以前的老木匠和老電工。三個人圍著收音機研究了半天,最後老木匠發現了端倪:收音機的底板比實際需要的厚得多。
小心翼翼地,他們拆開了底板。裡麵不是電路,而是一個小小的夾層,夾層裡塞著一團已經發黃的棉花。撥開棉花,露出一小捆用油布包裹的東西。
打開油布,裡麵是一張發黃的一寸照片和一縷用紅繩係著的頭發。
照片上是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男孩,穿著明顯不是這個時代的中山裝,麵無表情地站在一棵老槐樹下。照片背麵用毛筆寫著一行小字:“小寶,1935年”。
那縷頭發細軟,顯然是孩子的頭發。
九叔公倒吸一口涼氣:“這是鎮魂物啊!有人把這孩子的魂縛在這收音機裡了!”
老電工仔細檢查了收音機內部,在揚聲器後麵發現了一個極小的空隙,裡麵塞著一小塊骨頭碎片。
“造孽啊...”九叔公喃喃道,“這是有人故意做的,把孩子的東西和遺骨塞在收音機裡,讓他的魂無處可去,隻能通過電波發聲。”
老張頭想起那不斷循環的童謠,突然明白了:“那孩子在找玩伴?他想讓彆的孩子陪他?”
九叔公搖搖頭:“不像。要是找玩伴,不會用這種方式。那童謠你們記得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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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張頭努力回憶著,把斷斷續續記下的歌詞拚湊起來:
“月娘彎彎掛樹梢,娃娃乖乖快睡覺
夢裡有個糖人兒跑,咬一口呀甜又香
不要哭呀不要鬨,乖乖睡覺有糖嘗
誰家娃娃夜中醒,糖人變小又變涼
糖人變小又變涼,娃娃哭呀娃娃慌
月娘彎彎不再亮,誰家娃娃不見娘...”
九叔公沉思良久,忽然一拍大腿:“我記起來了!這是幾十年前的事了!有個外鄉女人帶著孩子路過三十裡外的哆榆樹村,那孩子得了急病死了。女人沒錢安葬,就把孩子埋在村東頭荒坡上,做了記號就走了,說以後回來遷墳。但再也沒有回來。”
“所以那孩子不是要找玩伴,”老張頭恍然大悟,“他是想回家!他想找媽媽!”
當天下午,村裡幾個膽大的漢子騎摩托,帶著收音機去了哆榆樹村荒坡。按照九叔公模糊的記憶,他們果然找到一個小土堆,挖開後發現一具小小的骸骨,已經差不多腐朽儘了,隻有幾塊小骨頭和一顆乳牙。
老張頭把收音機裡的照片、頭發和骨頭碎片取出來,放在一個新的小木匣裡,和挖出的遺骨合在一起。村裡請來了和尚念經超度,然後按照正規的孩童葬禮儀式,將小木匣和遺骨重新安葬,立了一塊小石碑,上麵刻著“小寶之墓”。
下葬時,老張頭把小寶的照片放在墓前,輕聲說:“孩子,安心去吧,找你媽媽去吧。”
當晚,老張頭回到家,發現小磊已經恢複正常,正坐在桌前做作業,見他回來,抬頭甜甜地叫了聲“爺爺”。
夜裡,老張頭最後一次打開那台收音機。電池已經重新裝上,但無論怎麼調頻,都隻有正常的廣播節目和沙沙的雜音。那首童謠再也沒有出現。
一個月後,村裡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夢遊的孩子好了,失語的姑娘會說話了,鏡子也不再蒙霧。隻有哆榆樹村荒坡上那座小小的新墳,提醒著人們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老張頭有時候還會在清晨站在門口,望著遠山和稻田。景色依舊美麗,但他知道,有些看不見的東西,永遠潛伏在平凡的表麵之下,就像那台看似普通的收音機裡,藏著一個孩子八十年的孤獨與等待。
他歎了口氣,轉身回屋。陽光灑在青石板上,溫暖而真實。而那個通過電波傳來的童謠,終於永遠地沉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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