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區有條向陽路,路儘頭有棟孤零零的六層舊樓,牆皮剝落得厲害,像生了癩瘡的獸皮。李建飛就住在這棟樓的三層,一套兩居室。他是個鍋爐廠退休工人,老伴兒前年走了,兒子在南方成了家,日子過得像杯涼白開,沒滋沒味,直到那年深秋,怪事找上了門。
那是個星期二晚上,電視裡咿咿呀呀唱著京戲,李建飛歪在舊沙發裡打盹。窗外風聲緊了,刮得玻璃窗嗡嗡響。
篤、篤、篤。
聲音不大,卻硬邦邦的,像節枯枝在敲。李建飛一個激靈醒了,側耳聽。聲音來自入戶門。
“誰啊?”他嗓門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沒人應。敲門聲停了。
他嘟囔著“誰這麼晚了”,趿拉著塑料拖鞋走到門邊。老式的防盜門,貓眼有些模糊了。他湊上去往外看。樓道聲控燈沒亮,外麵黑黢黢一片,什麼也看不清。
“敲錯門了吧。”他轉身往回走。
剛坐下,那聲音又來了。
篤、篤、篤。
不緊不慢,節奏均勻,每次三下,間隔分秒不差,聽著就叫人心裡頭發沉。
李建飛有點惱了,提高嗓門:“誰?!找哪個?”
門外依舊死寂。連風聲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他心頭莫名有些發毛,走到門邊,這次沒看貓眼,直接拉開了裡麵的木門,隔著防盜門的鐵柵欄朝外望。樓道裡感應燈大概是壞了,一直不亮,隻有遠處樓梯拐角窗戶透進一點慘淡的路燈光,勾勒出空蕩蕩的樓道輪廓。
一個人影都沒有。
“見了鬼了…”他罵了一句,重重關上門,特意反鎖了兩圈。
那一晚,敲門聲再沒響起。但他睡得並不踏實,總覺得門外站著什麼,無聲無息。
第二天,李建飛沒太當回事,隻當是哪個醉鬼或者小孩子的惡作劇。可到了晚上,差不多同一個時間,那敲門聲又準時來了。
篤、篤、篤。
還是那樣,不輕不重,三下一組,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固執。
李建飛這次沒吭聲,放輕腳步走到門邊,屏住呼吸,猛地湊到貓眼前。外麵似乎比昨晚更黑,但他隱約覺得貓眼外不是完全的漆黑,好像有什麼東西極其貼近地堵在那裡,擋住了所有光。
他汗毛倒豎,下意識後退一步。
敲門聲還在繼續,篤、篤、篤,像是敲在他的耳膜上。
他猛地拉開門,這次連防盜門也一把拉開——樓道裡冰冷的風灌進來,吹得他一個哆嗦。聲控燈依舊黑著,視野裡空無一物。他甚至探出頭,朝樓梯上下看了看,死一樣的寂靜。
他砰地甩上門,後背滲出冷汗。這絕不是什麼惡作劇了。
第三天,李建飛提前做了準備。他找了根粗長的鐵棍放在門邊,又把手機攥在手裡,隨時準備報警。時間一分一秒逼近,他坐在正對門的椅子上,眼睛死死盯著門板。
當時鐘指針再次指向那個時刻,聲音準時響起。
篤、篤、篤。
李建飛心跳如鼓,他握緊鐵棍,壓低聲音厲喝:“滾!不管你是誰,給我滾!”
敲門聲頓了一下,僅僅是一下,然後又繼續響起,還是那個節奏,那個力道,仿佛他的威脅隻是無關緊要的雜音。
恐懼攫緊了他的心臟。他不敢開門了,甚至不敢再靠近。就那麼僵坐在椅子上,聽著那催命一樣的敲擊聲,直到它自己停止。
第四天,他忍不住跟樓下修自行車的老王頭說了這事。老王頭聽著,皺巴巴的臉嚴肅起來:“老李,你這…彆是遇上‘那個’了吧?”
“哪個?”
“鬼敲門啊。”老王頭壓低了聲音,“老輩子人講過,有些東西不進門,就在外頭敲。你不應,它敲一陣可能就走了。你要是應了,或者開了門…”
“開了門怎樣?”
“那就說不準了。聽說有開開門外麵啥也沒有,過後家裡卻接連倒大黴的。也有說開門看見不乾淨東西,當場嚇掉魂的。反正邪乎得很。”
李建飛心裡更涼了:“那…那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