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發動車子,倒車,逃離這裡!但手抖得像觸電,根本不聽使喚。鑰匙就在那裡,但他連擰動的力氣都沒有。
時間仿佛停滯了,又仿佛過去了無比漫長的一個世紀。
那恐怖的洪流似乎永無止境。
突然,那個脖子歪斜的工裝男人,猛地轉過頭,那兩個應該是眼睛的空洞,精準地“看”向了車內!
雖然沒有眼球,但張德華和劉麗娜無比清晰地感覺到了一種冰冷的、漠然的“注視”。
“呃……”張德華喉嚨裡發出瀕死般的咯咯聲,幾乎要暈厥過去。
幸好,那東西隻是“看”了一眼,又僵硬地轉回頭,繼續它無聲的、詭異的行程。
就在張德華覺得自己快要被活活嚇死的時候,那座巨大的石頭牌樓,開始變淡。
如同它的出現一樣突兀,它開始變得透明,模糊,最後像被擦掉的鉛筆畫一樣,無聲無息地消失在濃重的黑暗裡。
連同那些剛剛走出來的、以及尚未走完的“東西”,一起消失了。
仿佛從未存在過。
車燈再次直射出去,照亮空蕩蕩的、坑窪不平的鄉村公路。蟲鳴聲不知何時又回來了,晚風依舊吹著莊稼地。
一切恢複正常。
死一樣的寂靜籠罩了車內。
過了足足一兩分鐘。
“走……走……走啊!”劉麗娜猛地抬起頭,臉上涕淚縱橫,妝容花得一塌糊塗,聲音嘶啞尖銳,瘋狂地拍打著張德華的胳膊,“快開車!快他媽開車!離開這!!”
張德華被拍得回過神,求生本能終於壓倒了極致的恐懼。他怪叫一聲,手忙腳亂地發動車子,掛上前進擋,油門幾乎踩到底!
輪胎瘋狂空轉,激起碎石和塵土,車子猛地向前竄去!
一路上,兩人一言不發,隻有粗重、驚恐的喘息聲。劉麗娜死死抓著車門上的扶手,指甲幾乎掐進塑料裡。張德華眼睛瞪得溜圓,死死盯著前方,仿佛害怕那座牌樓或者彆的什麼會再次出現。
他們甚至不敢回頭看。
原本隻剩不到半小時的路程,感覺無比漫長。當終於看到村裡零星的燈火時,兩人幾乎要虛脫。
車子像脫韁的野馬一樣衝進村子,猛地刹停在那扇熟悉的破舊木門前。驚動了屋裡的老人。
張德華的父母披著衣服匆匆出來,看到車燈下兒子兒媳慘白如紙、完全失魂落魄的臉,以及車內彌漫的惡臭,都嚇壞了。
“德華?麗娜?咋了這是?!”
張德華和劉麗娜幾乎是滾下車的,腿軟得根本站不住,癱倒在地,渾身還在劇烈發抖。劉麗娜“哇”一聲哭出來,語無倫次。張德華也嘴唇哆嗦,半天說不出一句整話。
好不容易被攙進屋,喝了熱水,裹上被子,兩人依舊驚魂未定,眼神發直。在父母一再焦急的追問下,他們才斷斷續續、顛三倒四地說出了剛才的遭遇。
張德華的父親聽著,臉色變得越來越凝重,吧嗒吧嗒地猛抽煙袋鍋,煙霧繚繞中,他的眉頭緊鎖。
母親則雙手合十,嘴裡不停地念著“阿彌陀佛”,臉色發白。
“撞煞了……這是撞了陰煞,開了鬼眼了……”老爺子重重磕了磕煙袋鍋,聲音沙啞,“碰上‘鬼門開’了……真是撿回條命……”
當晚後半夜,張德華和劉麗娜就發起了高燒,胡話連篇,一會兒喊“彆過來”,一會兒又縮成一團瑟瑟發抖說“冷”。而且大小便徹底失禁,床鋪一片狼藉。
天剛蒙蒙亮,張德華父親就急匆匆出了門。回來時,手裡多了厚厚幾遝黃表紙、香燭、還有紙紮的金元寶、衣服。
就在自家院子東南角,老爺子麵色肅穆,用樹枝畫了個圈,口裡念念有詞,然後開始燒紙。老太太則在一旁點香禱告,神情虔誠而恐懼。
火光跳躍,紙灰飛舞,帶著一種莫名的儀式感。
說也奇怪,紙燒完不久,張德華和劉麗娜的高燒就奇跡般地退了,人也沉沉睡去,不再說胡話。但醒來後,兩人都像是大病了一場,臉色蠟黃,眼神裡沒了往日的神采,尤其是那股混不吝的勁兒徹底沒了,變得沉默而驚怯,尤其是對黑暗,充滿了極大的恐懼。並且,留下了病根——時不時還會控製不住地大小便失禁,看了很多醫生也查不出緣由,隻說可能是極度驚嚇導致的生理功能障礙。
他們再也不敢晚上開車,甚至不敢再走那條路。沒多久,他們就倉皇逃回了城裡,但那次遭遇帶來的驚恐和後遺症,卻永遠地刻在了他們的生命裡。
後來,關於那條偏遠鄉村公路的鄉村怪談裡,又多了一個極其邪門、有去無回的版本。據說在某些特定的夜晚,陽氣弱、時運低的人,可能會在路的儘頭,看到那座憑空出現的古老牌樓。它會沉默地為你打開那扇不該被打開的門,讓你窺見那條無聲的、冰冷的洪流。而看過的人,往往魂不守舍,厄運纏身,如同被打開了生命的缺口,再也無法真正回到陽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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