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書店裡那本牛皮冊子,是自個兒挪到展示台上去的。林梅盯著它,後背竄起一股寒意,剛才她明明把這破冊子和一堆過期的汽車雜誌扔在了角落廢紙箱裡。
“看什麼呢?魂兒都沒了。”丈夫趙強從後麵貼上來,手很不老實地在她臀部掐了一把,嘴裡一股中午吃的蒜泥腸味噴在她頸窩,“這破店連個鬼影都沒有,淨是灰,早點關了回去乾正事。”
林梅推開他,心慌地指著那本突然出現的舊冊子:“那書……我剛扔了的。”
冊子很舊,硬殼的封麵是磨損的深棕色牛皮,沒有書名,隻有一個模糊的、燙金似的怪異符號,像個扭結的繩套,又像某種從未見過的昆蟲標記。
“神經。”趙強嗤笑,走過去隨手拿起來,“喲,還是本‘春宮圖’?”他咧開嘴,露出被煙熏黃的牙,猥瑣地衝林梅擠眼。
冊子裡麵根本不是春宮圖。紙張脆黃,散發著黴舊的氣息。上麵用極其精細工整、卻毫無韻味的鋼筆字,一行行記錄著日期、人名和簡短的事件,像某種枯燥的日誌。字跡看著讓人極不舒服,刻板得像印刷,卻又帶著一種非人的僵硬感。
“一九九八年,七月十四,張蘭,跌跤,左臂骨折。”
“二零零五年,十一月三日,李衛國,酒後衝突,脾臟破裂。”
“二零一一年,八月三十,王小軍,失足,右眼失明。”
最近的記錄,墨跡似乎都還未乾透。
“二零二五年,九月十二,孫浩,車禍,左腿截肢。”——這是三天前的事。孫浩是街對麵水果店的老板,昨天剛被貨車撞了,上了本地新聞。
趙強臉上的下流笑容沒了,嘟囔一句“真他媽邪門”,把冊子扔回紙箱,“哪個變態記的破玩意兒,準是瞎編的。”他又黏回林梅身邊,手往她衣服裡探,“彆管這了,樓上小倉庫的沙發……還沒試過呢。”
林梅沒理他,心慌得厲害。她鬼使神差地走過去,又把那本冊子撿了回來,放在門口付賬的玻璃櫃台底下。她告訴自己,是怕再亂扔,它又會自己跑出來。
第二天開門,冊子安安穩穩躺在櫃台下。
下午,一個戴眼鏡的瘦弱男人進來,說要買一本絕版的心理學的書。林梅說沒有,男人很失望,絮絮叨叨說自己最近多麼倒黴,工作上總出紕漏,昨晚回家差點被高空掉下來的花盆開瓢。
男人走後,林梅心跳得厲害。她蹲下身,手指發顫地翻開那本牛皮冊子。
最新的一行字,墨跡新鮮得幾乎刺眼。
“二零二五年,九月十五,劉誌明,意外,顱骨損傷。”
她猛地合上冊子,心臟咚咚撞著胸口。趙強打著哈欠從樓上下來,褲腰帶都沒係好:“剛誰來吵吵了?媽的,壞老子好夢。”他瞥見林梅臉色慘白,“又咋了?”
“那本書……它又寫了!”林梅聲音發抖。
趙強不耐煩地抓起冊子,看到那行新字,愣了一下,隨即罵道:“操!肯定是剛才那四眼仔自己寫的!搞惡作劇嚇唬人玩呢!你他媽也信?”他把冊子狠狠摔在地上。
冊子攤開在地上,沉默著。
接下來幾天,林梅像著了魔,總是忍不住去翻那本冊子。它不再出現在彆處,但裡麵的記錄卻從未停止。每一條“預言”都在她眼皮底下應驗,分毫不差。鄰居、顧客、甚至隻是路過在門口歇了口氣的快遞員……他們的不幸,都以那種刻板冰冷的字跡,提前被書寫。
她不敢再扔它了。她把它鎖進櫃台最下麵的抽屜。
趙強發現她越來越不對勁,晚上摟著她時,她身體僵硬得像塊木頭。“你他媽中邪了?老想著那本破書?”他啃著她的脖子,手粗魯地揉搓,“老子還不如一本破書帶勁?”
林梅猛地推開他:“彆碰我!那本書……它是不是真的?”
“真的個屁!”趙強火了,“就算是真的,關我們屁事?它寫彆人倒黴,又不是寫你和我!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你慌個毛?再說,”他語氣又變得下流,“真要死,也得等老子爽夠了再說……”
他把她按倒在沙發上,動作粗暴。林梅看著天花板角落搖晃的蛛網,感覺自己和那個被網纏住的小蟲一樣,無法動彈。丈夫沉重的喘息噴在臉上,她卻隻聽到抽屜裡那本冊子無聲的尖叫。
恐懼像藤蔓一樣纏死了她。她開始害怕每一個走進書店的人,她覺得他們好像都是即將被那本書選中的祭品。她甚至不敢再看任何人的臉。
又過了幾天,生意格外冷清。趙強閒得發慌,在店裡轉悠,不知怎麼又翻出了那本冊子。他叼著煙,一頁頁翻著,忽然嘿嘿笑起來:“嘿,你彆說,這玩意兒有點意思。媽的,孫胖子那條腿值多少錢?劉四眼好像現在還躺醫院呢……”
他的語氣讓林梅感到一陣惡心。“你把它放下!”
趙強沒理她,眼睛盯著冊子,閃著一種古怪的光:“要是……這上麵能寫上老王的名字就好了。”老王是隔壁餐館的老板,因為他們賒賬太多,前幾天和趙強大吵了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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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說些什麼!”
“開個玩笑嘛。”趙強合上冊子,眼神卻有點飄忽,“這玩意兒邪門是邪門,但要是用好了……”他沒說下去,臉上卻露出一種林梅從未見過的、混合著貪婪和畏懼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