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病是從周三晚上開始的,先是覺得背上癢,像有螞蟻在皮下遊走。到了周四,王莊對著浴室鏡子扭著脖子看,發現脊椎骨中段的位置,皮膚底下,凸起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軟軟的包。
“老婆!張馨!你快來!”他喊著,聲音有點變調。
張馨趿拉著拖鞋進來,臉上還貼著麵膜,含糊不清地說:“喊什麼喊,見鬼了?”她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手指摸上他背脊那個微微凸起的點。“喲,這是什麼?粉刺吧?讓你吃那麼辣。”
“不像,”王莊扭著頭,試圖看得更清楚,“癢得邪門,一陣一陣的,從骨頭裡透出來的癢。”
“窮人事多。”張馨拍了他一下,麵膜下的嘴撇了撇,“趕緊洗完出來,癢就撓撓。”
但那癢意根本撓不到,它在深處。夜裡,王莊趴在床上,張馨給他撓著背,指甲劃過皮膚,留下紅痕,但那股鑽心的癢紋絲不動。
“往下點,對,就那兒……哎,不是皮膚上,是裡麵!”他煩躁地扭動。
“裡麵怎麼撓?剖開啊?”張馨沒了耐心,躺下背對他,“睡覺!明天還上班呢。”
王莊睡不著。那癢像是活的,輕微地搏動,折磨著他的神經。後半夜,他迷迷糊糊覺得,那凸起好像變大了一點點。
第二天,凸起更明顯了。原先隻是一個點,現在似乎稍稍拉長,像一顆橫躺的、飽滿的米粒。癢得更厲害,持續不斷。王莊在辦公室坐立難安,不停地靠在椅背上摩擦。
同事老陳看見了,開玩笑:“莊哥,咋了?讓嫂子撓的?”
王莊勉強笑笑,心裡那點不安逐漸擴大。他提前下班去了社區醫院。醫生看了看,按了按,說像是皮下囊腫或纖維瘤,不大,建議觀察,如果繼續長大或者疼得厲害再來,可以考慮切掉。
“它就是癢,特彆癢。”王莊強調。
“神經壓迫吧,”醫生輕描淡寫,“開點止癢藥膏擦擦。”
藥膏毫無用處。那東西每天都在變。它不再是一粒,而是細細長長的一條,蜿蜒在他脊椎的溝壑裡,像一條沉睡的線蟲。癢變成了持續的、低度的折磨,讓他無法集中精神,脾氣越來越暴躁。
張馨起初還笑話他,直到有一天晚上,王莊洗完澡出來,她看著他後背,突然不出聲了。
“又大了?”他心頭一沉。
“它……”張馨的表情有點僵,“它好像……形狀有點變了。”她讓他站到燈下,仔細看著。那條凸起不再筆直,末端似乎有了一個極細微的分叉,像某種東西的尾巴尖。
夫妻倆對著鏡子照,一股涼氣悄無聲息地爬上脊背。
“明天去大醫院看。”張馨說,聲音有點乾。
大醫院的醫生同樣說不出所以然,建議做一堆檢查。排隊等檢查要時間,而王莊背後的東西長得更快。它不再安分地待在原地,癢意開始沿著脊椎向上攀爬,那凸起的“線”也隨之向上延伸,分叉越來越多,越來越清晰。
王莊開始做噩夢,夢見有東西在他皮下遊動,要鑽出來。他迅速消瘦,眼窩深陷,整天疑神疑鬼,覺得渾身都癢。張馨也不敢再開玩笑,夜裡常常驚醒,下意識地去摸他的後背。
那觸感讓她頭皮發麻——凸起不再是柔軟的,似乎有了某種硬度,輪廓極其清晰。她甚至不敢仔細去分辨那到底是什麼形狀。
一天清晨,張馨尖叫著驚醒,猛地縮回手。王莊被她吵醒,煩躁地問又怎麼了。
“它、它動了……”張馨臉色慘白,手指發抖地指著他後背,“我剛才……感覺它自己動了一下!”
王莊伸手去摸,這一次,他清晰地感覺到,皮膚下的那個東西,在他指尖觸碰的瞬間,極輕微地、痙攣般地抽搐了一下。
兩人魂飛魄散。
王莊徹底不敢上班了。他整天躲在臥室,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那東西已經爬過了肩胛骨,快要接近脖頸,形狀已無比清晰——那是一個扭曲的、盤繞著的、嬰兒般的身影!
它有著明顯過大的頭顱,蜷縮的四肢,甚至能看到細微的指節輪廓!它像是一個巨大的、詭異的符文,烙印在他的皮肉之下,脊柱之上!
劇烈的癢無時無刻不在侵蝕他,他甚至開始出現幻覺,聽到極其細微的、像是指甲刮擦玻璃的哭聲。家裡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夫妻倆很久沒有親密接觸了,張馨甚至不敢多看他的後背。
“這他媽到底是什麼鬼東西?!”王莊崩潰地捶著牆,聲音嘶啞。
張馨忽然死死抓住他:“找、找神婆!對!老街那個王神婆!我媽說她們小區有個人中了邪,就是她看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