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溪村東頭有片坡地,村裡人叫它白骨崗。那地方邪門得很,莊稼種不活,樹木長不大,連野草都稀稀疏疏的。夏日裡,彆處蟬鳴震天,那兒卻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李國海蹲在門檻上,抽著旱煙,望著遠處那片光禿禿的山坡。太陽快要落山了,餘暉照在白骨崗上,竟泛出一種詭異的紅光。
“看啥呢?還不快進來吃飯!”他婆娘王桂花在屋裡喊道,聲音粗啞得像磨刀石刮過鐵鍋。
李國海沒動彈,依舊眯著眼盯著那片山坡。今天村裡來了幾個城裡人,說是考古隊的,想到白骨崗勘察。村長好說歹說才把他們勸住,答應明天一早帶他們去西山考察,那裡有幾座明代古墓。
“你個死鬼,耳朵聾了?”王桂花提著鍋鏟走出來,腰間係著的圍裙上油光發亮。
“急啥,天還沒黑透呢。”李國海慢悠悠地說,又抽了一口煙。
王桂花順著他的目光望向白骨崗,突然壓低聲音:“那鬼地方有啥好看的?快進來,天黑了那地方不乾淨。”
李國海這才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進了屋。
晚飯是青椒臘肉,素炒青菜和兩碗大白米飯,兩人悶頭吃著。
“今天村長說,那些城裡人想到白骨崗考察。”李國海突然說。
王桂花手一抖,筷子差點掉桌上:“你答應了?”
“我答應啥?我又不是村長。”
“我可告訴你,彆多管閒事。”王桂花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更低,“我奶奶說過,那地方怨氣重,驚動了要倒大黴的。”
“都什麼年代了,還信這些。”李國海嘴上這麼說,眼神卻飄忽不定。
“你不信?前年劉老四非要在那附近開荒,結果咋樣?第二天就倒在坡下,腿摔斷了,現在走路還一瘸一拐的。”
“那是他自個兒不小心。”
王桂花冷笑一聲:“還有去年,張老五家的娃不懂事,去那撿石頭玩,回來就發高燒,胡言亂語,要不是請了馬婆婆來看,指不定出啥事呢。”
李國海不說話了。村裡關於白骨崗的邪門事多了去了,誰家牲口誤入那片地界,回來就不吃不喝;每逢清明前後,那地方總隱隱約約傳來嗚咽聲;最邪門的是,有人看見過白骨崗上有綠瑩瑩的鬼火,不是一點兩點,而是一片一片的,像是無數盞小燈籠。
“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李國海放下碗筷,起身走向裡屋。
王桂花收拾著碗筷,嘴裡嘟囔著:“反正你離那地方遠點,那些城裡人愛折騰隨他們去,你彆摻和。”
夜深了,石溪村靜悄悄的,隻有偶爾幾聲狗吠打破寂靜。
李國海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想起小時候,有一次跟幾個夥伴打賭,看誰敢在天黑時去白骨崗插一根棍子。他是唯一一個敢去的,跑上山坡時,感覺腳下的土軟得奇怪,像是踩在什麼軟綿綿的東西上。他胡亂插了根棍子,轉身就跑,卻總覺得有東西在扯他的褲腳。
第二天一早,他去看,那根棍子不見了,土麵上連個印子都沒有。
“咋還不睡?”王桂花迷迷糊糊地問。
“就睡了。”
李國海剛閉上眼,就聽見一陣細微的響聲,像是有人在撓門。他豎起耳朵聽,聲音又沒了。
“聽見沒?”他推了推王桂花。
“聽見啥?彆一驚一乍的。”王桂花翻了個身,又睡了。
李國海屏住呼吸,那聲音又響起來了,這次更清晰,像是很多人在低聲啜泣,又像是風吹過縫隙的聲音。他悄悄起身,走到窗前,掀開窗簾一角往外看。
月光下,白骨崗泛著慘白的光。李國海揉了揉眼睛,似乎看到坡上有影子在晃動,一個接一個,密密麻麻。
他猛地放下窗簾,心跳如鼓。
“看啥呢?”王桂花醒了,撐起身子問。
“沒…沒啥,撒尿。”李國海走向屋角的馬桶,手有些發抖。
這一夜,李國海沒睡踏實,噩夢一個接一個。夢裡,他站在白骨崗上,腳下全是白骨手,抓著他的腳踝,要把他往下拉。
第二天一早,李國海被村頭的吵鬨聲驚醒。他披上衣服出門一看,村長正和那幾個城裡人爭執。
“不是說了帶你們去西山嗎?怎麼又提白骨崗了?”村長一臉為難。
帶隊的是一位戴眼鏡的中年教授,姓趙:“村長,我們查過資料,這一帶可能有個重要的曆史遺址,對我們了解本地曆史很有幫助。”
“那地方真去不得,邪門得很!”村長直擺手。
李國海湊過去聽熱鬨,被王桂花揪住耳朵:“回家吃飯,彆多事。”
就在這時,趙教授的手機響了,他走到一邊接電話,回來時臉色更加堅定:“村長,我們剛接到通知,這是上級批準的項目,必須進行勘察。”
村長的臉一下子垮了。
最終,村長拗不過這些有正式文件的城裡人,隻好答應帶他們去白骨崗。村裡人聚在村口,議論紛紛,沒人敢跟著去。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國海,你閒著也是閒著,幫教授們拿拿工具。”村長看見李國海,像是抓到救命稻草。
王桂花剛要拒絕,李國海卻鬼使神差地點了頭。他實在好奇,那鬼地方到底有什麼名堂。
一行人來到白骨崗腳下。明明是七月天,這裡卻陰冷得很,像是突然進了空調房。
“這土壤顏色不太對。”趙教授蹲下身,抓起一把土仔細觀察。
李國海這才注意到,白骨崗的土是暗紅色的,而周圍的土地都是黃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