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裡的石碾村,夏日總是來得特彆早。剛進五月,日頭就毒得能把人皮曬脫一層。村口那棵老槐樹倒是枝繁葉茂,投下半畝陰涼,成了村裡人歇腳嘮嗑的好去處。
李發秋蹲在樹根上,吧嗒吧嗒抽著旱煙,眉頭擰成了死疙瘩。他那張老臉本就皺紋縱橫,這會兒更是愁得能擰出水來。
“日他個先人板板,又死一個!”他啐了一口,渾濁的老眼掃過圍在樹下的村民,“王木匠死了,死得邪門得很。”
人群一陣騷動。王木匠是村裡手藝最好的木工,三天前被人發現死在自家工棚裡,死狀慘不忍睹——整張人皮被剝得乾乾淨淨,隻剩下一具血糊糊的肉身,可地上竟沒多少血跡。更邪門的是,工棚門窗都是從裡麵閂著的,不像有人進去過。
“是不是得罪啥子了哦?”有人小聲問。
“得罪個錘子!”李發秋罵了一句,“你們不記得前些時候的事了嗎?”
眾人頓時鴉雀無聲。一個月前,村裡就開始有牲畜被剝皮的事。先是張國秀家的看門狗,接著是趙老四家的羊,後來連村頭劉屠夫家那頭凶悍的大黑豬都沒能幸免。都是整張皮被剝得利利索索,屍體卻不見多少血。
村民們隻當是山裡來了什麼凶獸,或是哪個心理變態的賊人作祟,沒成想現在竟開始死人了。
“王木匠死了不說,昨天夜裡,打工回來的楊三娃也遭了!”李發秋聲音發顫,“一樣的死法,皮都沒得了!”
人群頓時炸開了鍋。楊三娃是村裡有名的壯實後生,剛從城裡打工回來,還說賺了錢要翻新家裡的老房子,誰成想就這麼沒了。
“狗日的,這是啥子怪物嘛!”
“是不是撞邪了哦?”
“請個端公來看看嘛!”
七嘴八舌的議論中,隻有站在人群外圍的陳國富和他婆娘周臘梅一言不發。陳國富是個乾瘦的中年漢子,平日裡靠種幾畝薄田和打零工為生;周臘梅則是個腰身比水桶還粗的潑辣婦人,一張嘴從來不饒人。
“看你媽賣批哦看!”周臘梅突然扯著嗓子罵了起來,“一個個慫樣,真要有鬼,先把你們這些看熱鬨的抓去剝皮!”
她這一罵,眾人頓時安靜了不少。李發秋歎了口氣:“臘梅,你罵個錘子,現在是要想辦法。”
“想啥子辦法?報警嘛!”周臘梅叉著腰,“死了人不該報警嗎?”
“報警?警察來了有錘子用!”陳國富終於開口,聲音沙啞,“王木匠死的時候,警察不是來了嗎?查出來個啥子?門窗都是裡麵鎖到的,說是自殺,你信不信自殺能把自己的皮剝下來?”
這話又把眾人說蔫了。確實,警察來了兩趟,現場勘察後都說沒有外人進入的痕跡,可又解釋不了人是怎麼被剝皮的,最後隻能當做懸案處理。
“我看啊,”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人群後傳來,是村裡年紀最大的趙太公,拄著拐杖慢慢走來,“這不是人乾的事。”
“不是人乾的是啥子乾的嘛?”有人問。
趙太公渾濁的眼睛掃過眾人,壓低聲音:“記得老輩人講過的‘剝皮鬼’不?”
一陣山風吹過,明明是五月的天,眾人卻都覺得脖頸後一陣發涼。
“剝皮鬼”這三個字,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插進了每個村民的心窩。最後隻能各自回家
陳國富和周臘梅一前一後往家走。此時已是夕陽西下,遠處的山巒被染成了一片血紅。
“日他先人,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周臘梅一邊走一邊罵,“早曉得當初就不該嫁到你這個窮溝溝來!現在好了,碰上這種邪門事!”
陳國富悶著頭不接話,自顧自往前走。他的目光不時掃過路旁的草叢,仿佛那裡隨時會竄出什麼可怕的東西。
“你耳朵聾了嘛?老娘說話你聽不到?”周臘梅見他不應聲,更是火大,一巴掌拍在陳國富後背上。
“你吼個錘子!”陳國富終於忍不住回嘴,“有勁吼我,不如想想晚上咋個辦!”
這話一說,周臘梅頓時啞了火。是啊,天快黑了,誰知道那剝皮的玩意兒今晚會不會再出來?
回到家,陳國富趕緊把院門閂得死死的,又搬來幾根粗木頭頂住。周臘梅也沒閒著,把家裡所有的門窗都檢查了一遍,連耗子洞都拿破布堵上了。
夜裡,夫妻倆躺在床上,卻誰也不敢真睡。黑暗中,隻有兩人粗重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喂,”周臘梅突然用胳膊肘捅了捅陳國富,“你說,那剝皮鬼為啥子專挑王木匠和楊三娃下手?”
“我咋個曉得。”陳國富悶聲回答。
“王木匠手巧,楊三娃年輕體壯…”周臘梅自言自語,“該不會是專挑好的‘皮囊’吧?”
這話說得陳國富渾身一哆嗦:“你個瓜婆娘,胡說八道啥子!”
“我胡說?”周臘梅的聲音帶著哭腔,“你看咱村裡,還有哪個比你更壯實的?下一個會不會就是你嘛!”
陳國富不吭聲了。他在村裡確實是數一數二的壯勞力,雖然四十多了,但一身力氣不輸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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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周臘梅突然坐起身來,“明天一早,你就跟我回娘家躲躲!”
“躲個屁!”陳國富罵了一句,“地裡的玉米不管了?圈裡的豬不喂了?”
“命都要沒了,還管這些!”周臘梅帶著哭音罵道。
就在這時,窗外突然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
夫妻倆頓時屏住了呼吸。
那聲音很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院子裡走動,腳步輕盈得幾乎聽不見。接著,他們聽見了一陣低低的、像是動物舔水的聲音,又夾雜著一種奇怪的、類似撕扯布匹的聲響。
陳國富渾身僵硬,周臘梅則死死抓住他的胳膊。
“喵嗚……”突然,一聲淒厲的貓叫劃破夜空,接著是一陣混亂的撲騰聲,然後一切歸於寂靜。
陳國富壯著膽子,悄悄爬下床,湊到窗戶邊,從縫隙往外看。月光下,他隱約看見院子裡有個模糊的影子,正蹲在地上搗鼓著什麼。那影子看起來像人,但動作極其怪異,身體扭曲成一種極不自然的姿勢。
突然,那影子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猛地轉過頭來——陳國富倒吸一口冷氣,連滾帶爬摔回床上。
“啥子?你看到啥子了?”周臘梅顫聲問。
陳國富隻是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他其實沒看清那東西的臉,但那一瞬間,他感覺到了一股冰冷的、非人的目光,刺得他靈魂都在顫抖。
這一夜,夫妻倆再沒合眼。
天剛蒙蒙亮,村裡就炸開了鍋——又出事了。這次不是人,而是村口李發秋家的大黃狗被剝了皮,就死在離陳國富家不遠的路口。
“我就說昨晚上有動靜!”周臘梅臉色慘白,拉著陳國富就往村主任家跑。
村主任家已經圍了不少人,個個麵帶驚恐。李發秋蹲在門檻上,一言不發地抽著煙,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必須請人了!”村主任一拍大腿,“請百裡外青峰觀的那個林道長!”
“林正英?”有人問,“就是那個傳說中會抓鬼打僵屍的?”
“對頭!”村主任重重點頭,“我年輕時見過他收妖,有真本事!”
“那要多少錢哦?”會計出聲問道,“村裡可沒幾個錢。”
“管不了那麼多了!”村主任站起身,“再貴也得請!再這麼下去,村裡不知還要死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