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中部丘陵地帶,夏日傍晚總是格外漫長。太陽西斜了兩個鐘頭,還賴在山頭上不肯下去,把天邊染成一鍋熱辣辣的火鍋湯底,紅得叫人心裡頭發慌。
王軍扛著鋤頭,抹了把汗,對旁邊地裡喊:“婆娘,走嘍!再磨蹭天就黑透咯!”
李小花直起腰,沒好氣地回:“催命哦!你個砍腦殼的,要不是你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咱能這麼晚才收工?”
話雖這麼說,她還是利索地收拾好農具。兩口子一前一後走在田埂上,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遠處的山巒層層疊疊,近處的稻田綠得發亮,幾戶農家升起嫋嫋炊煙,本該是一幅恬靜的鄉村畫卷,要不是...
“龜兒子哦,今天咋這麼安靜?”王軍嘀咕道。
李小花也覺出不對勁。往常這時候,蛙聲蟲鳴該是此起彼伏,今天卻靜得嚇人,連風都停了,稻田裡的水映著晚霞,死寂得像一麵麵血紅的鏡子。
“還不都怪你!”李小花嘴上不饒人,心裡卻發毛,加快了腳步,“叫你早點收工非不聽,這下好了,要走夜路了!”
王軍嘿嘿一笑,伸手抓了她大奶一把:“怕啥子嘛,有老子在,還能讓鬼抓了你去?”
“你個死鬼!”李小花罵著,臉上卻紅了,“正經點!這路上不對勁。”
的確不對勁。他們走的這條山路,平時閉著眼都能摸回家,今天卻覺得格外陌生。路邊的老槐樹扭曲的枝椏像鬼爪一樣伸向漸暗的天空,草叢裡似乎總有東西走動,可一轉頭,又什麼都沒有。
“你說,會不會是後山那個新墳...”李小花壓低聲音。
“呸呸呸!莫亂講!”王軍心裡也打鼓,卻強裝鎮定,“哪來的鬼嘛!自己嚇自己。”
話雖如此,他還是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天色暗得很快,太陽一落山,山裡就像被扣了一口黑鍋。幸好月亮還算明亮,勉強能照見腳下的路。
走著走著,王軍突然站住了。
“咋子了?”李小花問。
王軍指著前麵:“那是不是有個人?”
李小花眯眼一看,前方十幾丈遠的岔路口,真有個模模糊糊的人影,一動不動地站著。
“誰啊?”王軍喊了一嗓子。
沒人回答。那人影依舊站著,背對著他們,看身形像個男人,穿著深色衣服。
“可能是過路的吧。”王軍自我安慰,拉著媳婦繼續走。
奇怪的是,他們走,那人影也走;他們停,那人影也停,始終保持著十幾丈的距離。
“邪門了...”李小花聲音發顫,“老王,你看他走路咋沒聲啊?”
的確,那人影走在碎石路上,居然一點腳步聲都沒有。而且他走路的姿勢特彆怪,輕飄飄的,像是腳不沾地。
王軍心裡毛了,但還是壯著膽子喊:“前麵的!哪個村的?搭個話嘛!”
人影依舊不回答,隻是停了下來,似乎在等他們。
這時,月亮被一片薄雲遮住,四周暗了幾分。等月光再亮起來時,李小花猛地抓緊了丈夫的胳膊。
“老…老王...他…他怎麼多了一個...”
王軍定睛一看,頭皮頓時炸了——剛才明明隻有一個人影,現在變成了兩個,並排站著,一樣的姿勢,一樣的模糊。
“日他先人...”王軍罵了句,拉著媳婦躲到路邊一棵大樹後,“今天撞鬼了!”
兩口子大氣不敢出,偷偷觀察那兩個人影。那倆影子就那麼站著,既不前進,也不後退,好像在等他們跟上去。
“咋個辦嘛...”李小花帶著哭腔。
王軍咬牙:“怕個錘子!老子還不信這個邪了!”
他撿起一塊石頭,朝人影扔過去。石頭劃過一道弧線,本該打中其中一個人影的後背,卻直接穿了過去,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那兩個人影緩緩轉過身來。
月光下,看不清他們的臉,似乎一片血紅。
“媽呀!”李小花腿一軟,差點坐地上。
王軍也嚇傻了,愣在原地動彈不得。那兩張血臉正對著他們,雖然沒有眼睛,卻能感覺到是在“看”著他們。
突然,其中一個人影抬起手臂,招了招手,示意他們跟上來。
“跑!”王軍終於反應過來,拉著媳婦轉身就往回跑。
兩口子沒命地跑,直到肺都要炸了才停下來喘氣。
“甩……甩掉沒?”李小花上氣不接下氣地問。
王軍回頭一看,差點沒背過氣去——那兩個人影就在他們身後不到三丈遠的地方,靜靜地站著,好像早就等在那裡一樣。
“陰魂不散啊!”王軍快哭了。
這時,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不遠處,又出現了第三個人影,和前麵兩個一模一樣。
“他們…他們越來越多了...”李小花渾身發抖。
王軍突然想起老輩子人說過,走夜路要是遇到“鬼同行”,不能往家跑,會把不乾淨的東西帶回家。而且鬼打牆就是這樣,怎麼跑都會回到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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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跑了,”他拉住媳婦,“老輩子說,遇見這東西,得...得搭話。”
“你瘋啦!”李小花尖叫。
“沒得辦法了!”王軍強作鎮定,朝人影喊:“各位大哥,我們兩口子就是隔壁王家溝的,趕路回家,無意冒犯,行個方便嘛!”
沒有回應。那三個人影依舊站著,不過這次,他們齊齊抬起手,指向同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