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丈夫可能是一具屍體。
這念頭不是憑空來的。是慢慢滲進骨頭縫裡的。
我和陳浩結婚三年,他一直是個標準好丈夫。掙錢,顧家,對我體貼。可就是這種“標準”,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假。像精心排練的戲,每個動作都精準,唯獨少了點活人氣。
事情開始不對勁,始於一個月前。
那天晚上,我們並排躺在沙發上刷手機。他忽然湊過來,下巴擱在我頸窩裡,呼吸噴在我耳朵上。
“老婆,我們今晚玩點刺激的?”他手不老實起來,語氣帶著他慣有的下流。
我拍開他的手,“累死了,明天還要早起。”
他動作停了,但沒離開。過了大概有十幾秒,他忽然低聲說:“你頭發上有根白線。”
我沒在意,“可能從哪兒沾的。”
他沒再說話,隻是用手指輕輕把那根“線”捏了下來。當時燈光暗,我沒看清。後來回想,那似乎……不是線。比線更細,更軟,帶著一點點幾乎看不見的反光。
從那天起,我總覺得背後發涼。不是心理作用,是真切的,物理上的冷。好像有塊冰貼著我的脊椎。
起初我以為是空調問題。可調高了溫度,甚至關了空調,那寒意依舊在,如影隨形。尤其在陳浩靠近我的時候,那股陰冷就特彆明顯。
夜裡我開始睡不踏實。半夢半醒間,總覺得床邊站著個人。不是陳浩,他就在我旁邊躺著。是另一個“存在”。我看不見,但能感覺到它的輪廓,僵直地立在那裡,無聲無息。
有次我實在忍不住,猛地睜開眼。
臥室裡隻有窗簾縫隙透進來的、城市永不熄滅的微光。陳浩背對我,睡得正沉。床邊空空如也。
可我心臟卻狂跳不止。剛才那種被凝視的感覺,太真實了。冰冷,黏稠,帶著死氣。
我把這事講給陳浩聽。他摟著我,笑得很輕鬆:“你就是太累了,神經衰弱。周末帶你去泡溫泉放鬆下。”
他掌心貼著我手臂皮膚,那股熟悉的寒意又滲了過來。比空調冷氣更刺骨。
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英俊,溫和,帶著關切。可那雙總是帶笑的眼睛深處,好像有什麼東西……熄滅了。或者說,從來就沒亮過。
真正讓我確定有問題的,是那隻貓。
我們小區有不少流浪貓。有隻橘貓跟我很親,每次見到我都蹭我的腳踝。那天傍晚我下班回來,橘貓照例從花壇鑽出,跑向我。
可就在離我幾步遠的地方,它猛地刹住,全身的毛炸開,背高高弓起,喉嚨裡發出淒厲的嚎叫。它不是看我,是看我身後。
我回頭。陳浩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那裡,手裡提著剛買的菜,微笑著:“這傻貓,今天發什麼瘋?”
橘貓像是看到了極端恐怖的東西,慘叫著,連滾帶爬地逃走了,瞬間消失在灌木叢裡。
陳浩走過來,很自然地攬住我的腰:“走吧老婆,回家做飯。今晚想吃什麼?”他的手扣在我腰側,冰涼透過薄薄的襯衫,激起我一身雞皮疙瘩。
我強忍著推開他的衝動,勉強笑了笑:“都行。”
動物能看見人看不見的東西。老話都這麼說。
從那時起,我開始格外留意陳浩。不,是留意“它”。
我發現了更多不對勁的地方。
陳浩不再吃東西了。以前他胃口很好,現在吃飯時,他隻是象征性地動幾下筷子,然後把菜都夾到我碗裡,看著我吃。
他說他最近健身,控製飲食。可他切牛排的手法,熟練得過分,帶著一種專注的、解剖般的冷靜。
他照鏡子,但眼神是空的,不像在看鏡中的自己,倒像在……確認什麼。確認這張皮囊還在不在。
他不再有正常的生理反應。不流汗,不咳嗽,甚至……我聽不到他的心跳聲。以前相擁而眠,我能貼著他胸膛,聽到沉穩的心跳。現在,那片胸膛底下,是死一樣的寂靜。
有一次,我假裝不小心,把一杯滾燙的開水潑到了他手背上。
他“嘶”了一聲,縮回手。
“對不起對不起!燙到沒有?”我趕緊抓起他的手看。
手背皮膚紅了,但僅僅是紅。沒有腫,更沒有水泡。就像……燙在一塊蠟上。
他抽回手,笑了笑:“沒事,不疼。”他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閃爍,但那點波動很快沉入深潭般的眼底。
晚上,我偷看他那隻手。紅痕已經徹底消失了,皮膚光滑得像是從來沒被燙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