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夜沒睡踏實,半夢半醒間,總覺得那聲音就在窗戶外麵。
第二天,村裡炸開了鍋。好幾個靠近二叔家的人都說,半夜聽到了那種詭異的鋸東西和掏摸的聲音。
旺財更是嚇得魂不附體,說他起夜的時候,好像瞥見二叔公家院牆那邊有個黑影,又高又瘦,像根竹竿,動作僵硬地在挖什麼,那鋸東西的聲音就是從黑影那裡傳來的。他當時就嚇軟了腿,連滾帶爬回屋鎖死門,尿了一褲子。
沒人敢再去二叔家附近查看。警察白天又來了一次,還是沒什麼進展。那股奇怪的腥味,似乎在村子角落裡若有若無地飄散。
又到了晚上。恐懼在累積。我家晚飯吃得沒滋沒味。
我媽一邊給我夾菜,一邊神經質地念叨:“娃兒,多吃點,吃了早點睡,聽到啥子都莫出來,莫開燈,莫出聲。”
我爸灌了一口白酒,臉紅脖子粗地吼道:“批樣子!看你們一個個嚇得!這麼大個村子,還真有鬼不成?就算有,老子也要去看看是啥子名堂!”他借著酒勁,從門後抽出一根抵門杠。
我媽撲過去拉住他:“你個砍腦殼的!你要死去嘛!陳端公說了不能去!”
“滾開!婆娘家曉得個錘子!”我爸一把推開我媽,“老子就不信這個邪!”
我擔心我爸,也拿了把手電筒跟了出去。我媽在後麵壓著聲音哭罵:“你們兩個短命死的……都不回來了才好!”
夜黑得像墨一樣,月亮被厚厚的雲層遮住,隻有零星幾點星光。竹林的影子張牙舞爪。越靠近二叔公家,那股難以形容的腥味越濃。四周靜得可怕,連蟲鳴都沒有。
離二叔家院牆還有十幾米遠,我爸停住了腳步,酒好像也醒了大半。
因為那聲音又響起來了。
嗤……嘎……嗤……嘎……
這次離得近,聽得更真切。那不完全是鋸木頭,裡麵還夾雜著一種細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像是骨頭在被慢慢銼斷。還有……一種低低的、滿足的吞咽聲,哼哧哼哧的。
我汗毛都豎起來了,緊緊抓住我爸的胳膊。我爸的手也在抖,但他還是硬著頭皮,示意我蹲下,我們借著半人高的雜草,慢慢往前挪。
院牆有個豁口,我們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
月光偶爾從雲縫裡漏下來一點,勉強能看清院壩裡的情形。
隻看了一眼,我差點叫出聲,我爸死死捂住了我的嘴。
院壩裡,果然有兩個黑影!
那不是人!
那是兩個極其瘦長的人形東西,穿著像是古代官差一樣的黑色衣服,又破又爛,緊緊貼在乾柴般的身體上。它們的臉看不清楚,隱沒在陰影裡,但能感覺到一種非人的呆板和冰冷。一個蹲著,另一個站著。
蹲著的那個,手裡拿著一把形狀古怪的鋸子,正一下一下地鋸著地上一個模糊的人形東西。嗤嘎……嗤嘎……就是這聲音!那鋸子看起來鈍得厲害,鋸得非常費力。
站著那個更高些,手裡拎著一掛長長的、像是腸子一樣的東西,正慢條斯理地往嘴裡塞,像吃麵條似的,哼哧哼哧地吮吸著,偶爾還提溜起來,對著微弱的光看看,然後繼續塞。它腳下,還堆著一團模糊不清、像是內臟的玩意兒。
它們在吃!在吃那個地上的人形東西!
地上那個……是二叔嗎?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就在這時,站著的那人似乎吃完了手裡的“麵條”,彎下腰,伸出乾枯漆黑的手爪,插進地上那具軀體的腹腔裡,一陣掏摸,抓出一團黏糊糊、軟塌塌的東西,可能是肝或者肺,塞進嘴裡,大口咀嚼起來,黑色的汁液從它嘴角滴落。它吃得很香,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音。
蹲著的那個終於鋸下了點什麼,像是條腿,它把鋸子往邊上一扔,雙手抱起那條腿,也開始啃噬起來,骨頭被咬碎的嘎嘣聲輕微卻清晰地傳來。
它們吃得專心致誌,對我們這兩個不速之客毫無察覺。
我渾身冰涼,牙齒打顫,幾乎要暈過去。我爸也差不多,臉色慘白如紙,冷汗直流。他死死抓著我的胳膊,指甲都快掐進我肉裡了。
我們不敢動,不敢呼吸,就那樣僵在原地,看著這極度恐怖、超出想象的一幕。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是煎熬。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兩個人似乎吃飽了。站著那個打了個無聲的嗝,拍了拍乾癟的肚子。蹲著的那個也站了起來。它們低頭看了看地上那具已經被啃食得不成樣子的殘骸,互相點了點頭。
然後,它們開始用腳把旁邊的泥土扒拉過來,蓋在殘骸和吃剩的零碎上,動作機械而熟練。做完這一切,兩個黑影像青煙一樣,悄無聲息地融進了更深的黑暗裡,消失了。
院壩裡恢複了死寂,隻剩下那股濃烈得令人作嘔的腥味,以及泥土被翻動過的痕跡。
我和我爸癱軟在草叢裡,過了好半天才連滾帶爬地逃回家。我媽看到我們的樣子,啥也沒問,就知道出大事了。
第二天,我們一家都沒敢出門。村裡人也察覺到我爸和我狀態不對,但沒人敢來細問。過了幾天,鎮上警察來說,在鄰縣一個山溝裡發現一具兩隻無法辨認的手,讓村裡去認,但最終也確認出名堂。
二叔的失蹤,就這麼成了懸案。
隻有我和我爸知道那晚看到了什麼。我們絕口不提,但恐懼已經深深刻在心裡。後來,二叔的院子徹底荒廢了,長滿了野草,再沒人敢靠近。村裡關於“鬼啖”的傳說卻悄悄流傳開來,版本越來越多,越說越玄。
隻是每當黃昏日落,炊煙嫋嫋升起,籠罩著靜謐的村莊、連綿的青山和金色的稻田時,那份看似祥和美麗的鄉村畫卷之下,似乎總隱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不安的陰冷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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