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看見影子裡伸出的手掌刻著倒置的校徽。那隻手沒有皮膚,隻有灰黑的筋絡纏繞指節,正順著我的腳踝往上爬。禮堂的燈還沒亮,謝無涯的劍尖還垂著血,南宮熾的機械義眼正轉向我。我沒有動,隻是把舌尖咬破,一滴血落在楔子邊緣。
血剛觸到青銅,那手猛地一顫,像是被燙傷,迅速縮回影中。阿絮的聲音在我腦子裡響起:“不是鬼……是係統殘影。”
我抬手摸了摸耳墜,銀杏葉冰涼。左眼銀光還在跳,但不再失控。我站起身,沒看任何人,徑直走向禮堂西側出口。背後沒人追,也沒人喊。鐘聲卡在第七響,像斷了線的錄音帶,懸在半空。
半小時後,我站在宿舍門口,鑰匙插進鎖孔時,聽見裡麵傳來梳子劃過發絲的聲音。
門開後,陸綰綰正坐在鏡子前,一下一下梳著長發。她的動作很慢,可鏡子裡的倒影卻遲了半拍才動。更奇怪的是,現實中的她麵無表情,鏡子裡的那張臉卻微微揚起了嘴角。
我沒關門,把外套脫下來搭在椅背上,遮住手腕上滲血的刻痕。袖口擦過桌角時,一滴血落在木紋縫隙裡,瞬間被吸了進去。
“你發尾的沙子,是從哪兒來的?”我開口。
她動作一頓,猛地回頭,手指反折成一個不自然的角度。銀色粉末從指甲縫裡簌簌落下,在地板上堆成一小片細沙。
我立刻催動耳墜,銀芒掃過地麵。那些粉末在接觸地板的瞬間排列成環形,中心浮現出一個極小的符號——像是沙漏,又像齒輪,邊緣帶著鋸齒狀裂痕。和我在器材室地板上見過的符文輪廓完全一致。
她盯著我,呼吸變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說,聲音有點抖。
我沒答,走到窗邊拉上窗簾。月光被擋住前,我看見牆麵閃過一道紋路,和楔子底部的刻痕有三處重合。等窗簾落定,那紋路又浮現出來,在灰白牆麵上緩緩扭曲,像被風吹動的藤蔓。
耳墜開始發燙。
我把楔子貼在耳墜背麵,逆向導流。怨氣從耳墜流出,銀芒轉為冷光,照在牆麵上。那些藤蔓般的紋路突然拉直,拚出兩個字:同盟。
“你能看見牆上的字嗎?”我問。
陸綰綰搖頭。
可她的影子在牆上緩緩點了頭。
我盯著那影子,它和我之間的距離明明有兩米,可在牆麵上卻靠得很近。月光從窗簾縫隙透進來,我們的影子邊緣開始融合,先是腳尖,然後是小腿,最後連肩膀都貼在一起,形成一道雙人輪廓。
那輪廓的腰際,浮現出一扇門的虛影。門上有編號:b07。
我沒動聲色,退回床邊坐下。阿絮的影絲還殘留在建築結構裡,我能感覺到走廊儘頭的通風管道中有微弱的氣流擾動。有人在移動,但不是朝這邊來。
陸綰綰起身去洗手間,關門時發出一聲輕響。她沒開燈,但門縫下有銀光滲出,像是粉末在黑暗中自行發光。
我趁機翻身下床,把楔子插入地板縫隙,引動阿絮留下的影線。靜音結界在三秒內成型,空氣變得厚重,連呼吸聲都被壓低。
就在這時,宿舍門把手開始旋轉。
不是被人擰動,而是自己緩緩轉動,像有無形的手在外部操控。門縫擴大,走廊的燈光卻沒有照進來。反而是一陣拖遝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每一步的間隔都和禮堂鐘聲第七響的節奏完全一致。
我立刻熄了頂燈,退回牆角,朝洗手間方向比了個手勢。
門停在半開狀態。
腳步聲在門外停下,三秒後,一片葉子從門縫下被推了進來。銀杏葉,葉脈清晰,上麵用極細的刻痕寫著“09”。
我蹲下身,沒碰它,而是讓耳墜的冷光掃過葉麵。編號下方浮現出一行微型文字:觀測09號標記,投放源:醫務室東側通風口。
陸綰綰這時走出洗手間,臉色發白。她看見地上的葉子,瞳孔猛地收縮。
“你最後一次回溯,是為了什麼?”我靠過去,聲音壓得很低。
她沒回答,指甲縫裡又滲出更多沙粒,落在鞋麵上堆成小堆。
“我……”她喉嚨動了動,“我看見你死了。”
“怎麼死的?”
“影子把你拖走了。就在禮堂,第七聲鐘響的時候。你沒退出來,整個人被吞進地底,連楔子都留在外麵。”
我盯著她的眼睛。她說的不是編的。那種恐懼是真實的,而且新鮮,像是剛發生不久的記憶。
“你回溯了多少次?”
“三次。第一次想改,第二次想逃,第三次……第三次我看見你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說:‘彆信八音盒。’”
我心頭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