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劍的碎片還躺在地上,三截斷裂的金屬泛著冷光。我手指蜷縮,掌心那片銀杏葉的脈絡硌著皮膚,邊緣已經發黑,像是被時間燒焦了一角。左眼還在震,銀光在虹膜裡遊走,像有東西在裡麵爬。
我動了動手指,灰霧從肩頭滑下,在空中凝成半透明的輪廓。阿絮沒說話,但繞到了我身側,一縷霧氣探向最近的牆縫。我知道他在查什麼——鬼語係統還在運轉,可整個校園的怨氣流都靜了。不是消失,是被掐住喉嚨,連最弱的小怨靈都不敢出聲。
我把楔子插進地麵裂縫,符文順著金屬蔓延出去。命途線穩住了,可心跳還是慢半拍,像是身體還記得荒原上的死寂。我撐著地麵站起來,膝蓋發沉。
走廊儘頭是教導主任辦公室。門縫底下滲出一層薄霧,不是鬼氣,是數據流凝成的黑煙,緩慢蠕動,像有意識地避開我的視線。
阿絮的霧體縮成細線,從門縫鑽了進去。
五秒後,他退回來,霧中多了一縷墨色痕跡。我伸手接住,那團墨在掌心展開,變成一行字——阻止第三次獻祭。
字跡很熟。
是我母親的。
我沒動。呼吸壓得很低,手指卻慢慢收緊。這字不是寫出來的,是從紙裡長出來的,帶著某種殘留的頻率。我讓詭語係統逆向捕捉,音頻碎片跳進耳朵:“彆信……穿校服的……”
聲音斷在“的”字上,像被人掐斷了播放。
辦公室裡沒人。阿絮確認過。可那本筆記本還在動,筆尖懸空,一頁頁翻過,每一頁都重複那句話。整本筆記像被某種力量浸透,紙張邊緣微微卷曲,泛出舊照片般的黃。
我推門進去。
門鎖沒壞,但把手冰得不像金屬,像是剛從冷凍櫃裡拿出來。辦公室陳設沒變,桌椅、文件櫃、掛在牆上的校規條例,連窗台上那盆枯死的綠蘿都還在。可空氣裡有種錯位感——所有物品都對,但擺放順序差了半寸。
我走近桌子,伸手去拿筆記本。
指尖碰到封麵的瞬間,整本筆記突然飛起,在空中拚成一張臉。紙做的五官扭曲著,嘴唇開合,卻沒有聲音。我調動係統,把最後一絲怨氣值注入耳墜,終於聽清那句無聲的話:“彆信穿校服的。”
不是警告。
是求救。
我後退一步,筆記本散開落地。就在這時,走廊傳來腳步聲。不是走,是挪。每一步都卡在同一個節奏上,像機械齒輪咬合。
門被推開。
教導主任站在門口。
他穿著和昨天一樣的深灰西裝,領帶打得一絲不苟。可脖頸轉動時發出輕微的“哢噠”聲,像是軸承缺油。他的右手指甲掀開一角,露出底下銀色的接口,正冒著細小的電火花。
我沒有後退。
他盯著我看了三秒,瞳孔收縮的頻率不對——不是生物反應,是程序校準。
“雲星月。”他開口,聲音平穩得像廣播,“你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
我垂下眼,假裝被震懾,手指在袖口內悄悄滑動,積攢怨氣值。還差兩點。98點就能發動一次逆命改寫。我可以讓他轉身,可以讓他忘記見過我,甚至可以讓他當場格式化。
但我不能暴露。
清剿程序一旦觸發,我不隻是死,是會被從所有時間線上抹掉。
他向前一步,右手抬起,指甲完全翻起,露出針狀接口。我盯著他脖頸的轉動弧度,等待那個破綻。
就在他手臂抬到一半時,頭顱突然向左旋轉,不是轉頭,是整顆頭像軸承斷裂般擰了過去。180度。
後腦裂開,金屬支架外露,一排數據線垂落,接口處閃著紅光。
我猛地後撤。
阿絮從天花板撲下,灰霧纏住那根數據線,狠狠一扯。一小塊金屬殘片被撕了下來,掉在地上,冒著青煙。
主任動作頓住。
他沒去管後腦的傷,反而抬手摸了摸裂口,像是在確認什麼。然後,他笑了。嘴角扯到耳根,根本不是人臉能做出的角度。
“你看到了。”他說,“但你看不懂。”
我握緊楔子,準備發動逆命。
可就在怨氣值即將釋放的瞬間,一道黑影從虛空中刺出。
是斷劍。
謝無涯的斷劍,從空氣裡直接穿出,劍尖精準釘入主任後頸的數據接口。火花炸開,像煙花爆裂,照亮了整間屋子。
主任身體劇烈抽搐,接口處冒出濃煙。他張嘴想說什麼,可聲音被電流攪碎,隻剩斷續的雜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