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儘頭的風停了。
謝無涯還跪在原地,右手死死壓著那把震得發燙的劍。我轉身走開,校服下擺擦過牆角的青苔,沒再回頭。阿絮的影子貼著地麵爬行,幾乎看不見,隻剩耳墜邊緣一絲溫熱,證明它還連著我。
我摸了摸左眼,銀光斷了一下,又亮起來。
不是崩潰,是清醒。
他不是瘋了,是被七個人拽著不放。而我知道,南宮熾在等的就是這一刻——等我亂,等我衝去校長室質問,等我暴露和謝無涯有關聯。可我現在最不該做的,就是讓他覺得我失控。
所以我走得慢。
走廊燈光一格一格亮過去,我低頭,肩膀微塌,手指鬆鬆捏著筆,像撐不住的樣子。監控探頭掃過,我抬手扶了扶額角,順勢遮住左眼閃動的光。
機械義眼會記錄異常體征。情緒波動、瞳孔變異、怨氣外溢……隻要三項超標,警戒等級立刻升到三級。我不讓它升。
我讓它以為我快垮了。
轉過樓梯口,我拐進廁所,反手鎖上隔間門。從口袋裡掏出那張剛從教務處通風管裡叼出來的空白答題卡——阿絮用最後力氣搶出來的,邊緣還沾著灰。
我咬破指尖,在背麵寫下四個字:校長是凶手。
血寫得不勻,但夠清楚。我又劃了一下耳墜,擠出三點怨氣值,壓進紙麵。不是強改,是共振。係統掃描試卷時,所有同批次答題卡都會映射這行字,像病毒一樣自動複製。
怨氣值一空,耳墜瞬間冷卻。阿絮的影子在我腳邊抽了一下,像被抽了筋。
“撐住。”我低聲說,“就差一步。”
我撕下校服袖口,把答題卡包好,塞進內衣夾層。然後打開門,走出去,臉上的恍惚還沒散。
回教室前,我繞去論壇機房,在匿名區發了條帖子:“聽說校長解剖室裡養著死人,昨晚有人看見他往瓶子裡灌血。”
沒留證據,不提名字,隻種個念頭。
學生不怕鬼,怕被蒙在鼓裡。隻要心裡先信了一半,看到東西才會炸。
我回到座位時,發卷鈴剛好響。
老師抱著密封試卷袋進來,南宮熾的聲音從廣播裡傳出:“本次月考啟用實時監控係統,請各位考生保持專注。”
全班安靜下來。
老師開始拆封。一張張試卷傳下來,紙頁翻動的聲音像風吹過枯林。
我低頭,手指在桌底輕輕敲了三下。
阿絮沒回應,但我知道它在。它現在連影子都凝不成,隻能靠我殘留的指令維持最後一點感知。我剛才那三點怨氣值,不隻是改試卷,也是給它續命的線。
試卷傳到我手上。
我翻開,第一題是選擇題,a、b、c、d。
我盯著答題卡。
幾秒後,上麵浮現出一行血紅的字:校長是凶手。
我嘴角動了一下。
不是笑,是確認。
我慢慢抬頭,掃了一圈周圍。
前排女生突然“啊”了一聲,手一抖,筆掉在地上。
她盯著自己的答題卡,臉色發白。
旁邊男生湊過去看,猛地抬頭,聲音都變了:“你也有?”
“什麼?”有人問。
“我答題卡上……寫著‘校長是凶手’!”
“我也是!”
“我也是!!”
教室炸了。
有人站起來,有人拍桌子,有人直接把試卷撕了。監控攝像頭瘋狂轉動,紅光頻閃,係統警報從天花板炸出來:“檢測到認知汙染!等級:史詩級!源頭定位中——詭班,雲星月!”
我坐在原位,沒動。
但我知道,不止我們班。
整個教學樓都在震。
牆體發出“哢”的一聲,裂縫從天花板蔓延下來。日光燈管接連爆裂,玻璃渣子掉了一地。走廊上傳來奔跑聲、尖叫、桌椅翻倒的響動。
係統判定“群體性認知崩壞”,自動觸發應急協議。所有電子鎖開啟,監控畫麵切換為紅色警戒模式。
可也就在那一瞬——電力中斷了0.8秒。
全校黑了一下。
我抓起校服,從窗口翻出去。
行政樓在教學樓對麵,中間隔著中央廣場。我穿過花壇,踩著噴水池邊緣翻上台階,直奔二樓校長室。
門鎖著,雙重重力感應。